林子然谁都不想交流,一个人沉默着穿越窄小的巷弄,向荒伯家急速前进。他不知道此行的结果会是什么,但是此刻除了一往无前,他别无他想。
其实如果是岑若自己提出,不爱他也不要跟他有任何纠葛,那么林子然也许真的不会这样痛苦,最多是遗憾几天,就放她离开。可她偏偏就消失地这样不明不白,就走的这样令人不安,而且每一条线索都指向跟他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加起来,几乎让林子然崩溃了。
他特别想承认,自己其实那么脆弱,真的快要崩溃了。
顾陌怡踉踉跄跄跟在后面,近乎绝望地盯着林子然的背影,指甲狠狠扣进肉里,眼神近乎怨毒。
这是他们一起走过的小巷,彼时他故作镇定地在她身边,又或者是抱着水淋淋的她满心欢喜地经过。莫小速看着他的身影,默然不语,他想开了一些什么,也坚定了一些什么。
一个简陋的小摊子静静地在路旁摆着,摊子后面静坐着一个沉默寡言的手艺人。三十年过去,当初年轻的面孔逐渐被雕琢成沉稳坚毅的模样,眼神里依旧是终年不变的沉潜的容色。大概是心境,这么多年没变过,在林子然经过的时候,泥人阿福大叔忽然开口:“人生啊,其实跟我这个泥人摊子一样,就算是三十年也不一定就变多少。只要人心在那里,就没有找不到的人……”
轻飘飘的一段话,从人们的头顶飘过去,林子然没有注意,疾步匆匆往前走,走了大概三五米,这段话忽然在他脑子里掠过激起了涟漪。他猛然停住脚步,回到阿福叔面前,认真问:“您刚才说什么?”
阿福长出了一口气,点点头:“这丫头,看人果然是不错的。三十年咯,这些信总算可以送出去了。你是叫,林子然?”
林子然忽然心里大动,迟疑着点头。阿福喃喃絮语:“其实你们上次来我就隐约猜到了,你身边跟着的那丫头跟三十年前的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苏沫儿非说要等你一个人来的时候才能给你——那,就是现在了吧……”
一叠粗糙的信纸整齐地码在一起,阿福从箱子里的最底层把它们拿出来,珍惜地抚摸了几下,郑重地交到林子然手上。林子然无意识地接过来,狐疑地拆开。
相隔了二十余年的岁月,却同属于此刻的心情在泛黄的纸业上悄然绽放。
林子然在看到笔迹的一刹那就明白了,他强力地压抑住自己,一行行往下看。从隐晦到鲜明,从避而不谈到坦诚相见,纸上的少女经过了二十年的岁月,终于明明白白地将心事铺展开来。在那个陌生的时代里细碎的琐事,一字字写着自己再不堪掩饰的爱意,那些她逃避过甚至放弃过的爱情,那些他始终不敢确定的情愫,终于在分离之后,在她密集的小事里,袒露无遗。
“林子然,……”
“林子然……”
她吃过什么,玩过什么,在什么地方以怎样的心情想念过他,她惹过什么祸端,又经历了怎样的恐慌。感谢上苍,她愿意同他讲,同他讲。
林子然握着这些信,默然伫立了许久许久,直到莫小速他们以为他真的石化了,林子然颤抖的手才终于平静下来,翻到了最后一页。
阿福一直嘴角含着笑,看着这个年轻人如饥似渴地看着这些迟到了三十年的信。几十年春秋他大概能猜出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天意镇是个神奇的地方,无论发生怎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天意镇上每个人都不至于会太吃惊。
幸好,沫儿,我不辱使命。
林子然看完最后一页,脸色变得异常惨白,他哆哆嗦嗦问:“没了?”
阿福沉吟点头:“自那以后她就走了,没人再见过她。”
林子然踉跄两步,眼前一阵晕眩。
最后一封信里面,她明明白白写着,不想要招惹祸端,不想给顾松林带来麻烦,所以要远走高飞。可是她一个孤身的女子,又能走到哪里去?自此消失——会不会真的在路上……林子然不敢想。
顾松林,顾松林……这一世他知道若若和他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没想到在三十年前,顾松林居然如此痴绝地喜爱过她,那么顾陌怡呢?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又怎么说?人生,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莫小速凑上来,问:“怎么了?”
林子然定了定神,把信折好,深深地冲泥人阿福鞠了一躬,说:“谢谢您。”然后拉了拉莫小速,转身就跑:“我们得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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