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一次,赵雍大为奇怪了,秦国这种史无前例的做法,图谋究竟何在?是真正的视胡人边患为华夏共同大患么?秦国当真有此等胸襟气度?莫怪赵雍疑惑,在铁血大争的战国之间,螳螂捕蝉,确实是没有任何人放弃过任何一次做黄雀的机会。赵雍是果敢的,然则赵雍更是有深沉谋算的,秦国果真如此,赵国对这个对手便当另谋方略,走先辈的老路显然不行。可说到底,秦国究竟是否果真如此?
派出特使公然摆明了说事么?一是两国二十年相安无事,此等敏感话题突兀提出,岂非自认要与对方为敌?硬着头皮说开,若对方一席不痛不痒的官话,反倒是云山雾罩难以揣摩了。反复思忖,赵雍才有了这奇特的林胡马商之行。更有幸的是,秦王还将他误认林胡密使,被他实实在在地试探了一回。
然则,对赵雍触动最甚者,与其说是秦国君臣的对赵根基,毋宁说是自己三个月在秦国的所见所闻。自从进入秦国,一种无处不在的浪潮时时冲击着他拍打着他,使他一刻也不能安宁。及至出得函谷关那日,他竟在关外一家酒肆痛饮了三坛老秦酒,暮色夕阳中对着函谷关虎狼般尽情呼啸了一阵。
同为战国,何独天下竟有如此之邦?
同为君王,赵雍终知天外有天了。
三个多月中,赵雍马不停蹄地走遍了秦国。因了秦国与赵国接壤,在赵人心目中,秦国与赵国都是强悍的北方大邦,强又能强到哪里去?自上郡入北地郡,秦国边塞关隘虽则整肃森严,然毕竟与赵国相差无几,赵雍并没有多少新奇之感。然则一进关中,那无尽沃野的殷实富庶却使赵雍眼界大开心中大动。及至进入咸阳,仅是尚商坊那淌金流玉吞吐天下财富的大气象,更使他深深震撼了。平心而论,仅是咸阳一城的财富,两个赵国也难以抵敌。从咸阳出来,赵雍又生出了一个念头:走遍秦国,彻底摸清这个庞然大物。
说巧不巧,在蓝田塬下,赵雍意外地撞上了策马回营的上将军白起。两人由贩马说起,一时分外投缘。白起请乌斯丹来年秋季前为他提供五千匹胡马。乌斯丹慨然允诺,说是南下巴蜀买得一批丝绸之后,便北上为他筹划战马。白起大是高兴,邀他进入蓝田大营痛饮,还陪他里里外外看完了蓝田大营,尤其是备细观看了秦军的各种大型攻防器械,笑说秦军再有战马三万匹,便可力扫阴山诸胡,林胡可要小心了。乌斯丹哈哈大笑,说打不过便跑,林胡完不了,乌斯丹照样给你战马。那一夜,两人在白起幕府痛饮谈兵,白起竟毫不隐讳地对乌斯丹将军叙说了秦军二十多年来拔城二十座以上的六次大战,尤其是夺取魏国河内与楚国南郡的两次大战。乌斯丹听得全神贯注,末了笑问一句,上将军以为大战根基何在?白起也只笑着一句,在国力,国无实力,虽能数胜而终败也。乌斯丹借着酒意,突兀追问一句,秦之实力,赵之几何?白起哈哈大笑,乌斯丹将军,秦赵军力可比,国力实力不可比也。乌斯丹大为不服,赵国一败林胡再败匈奴,虽秦国不能,如何赵国实力不堪比秦了?
白起掰着指头数了起来:“秦之关中陇西抵赵国腹地两郡,秦之上郡北地两郡抵赵国雁门、代郡,秦之商於抵赵国新设之云中郡;除此之外,秦国还有千里巴蜀、六百里南郡、三百里河内,赵国拿甚相抵?”乌斯丹还是不服:“赵国北部有万里草原,巴蜀荒山野岭穷极山乡如何能比?”白起哈哈大笑:“乌斯丹将军,巴蜀虽丰饶不及关中,然绝非穷极之地,你信也不信?”“不信!”乌斯丹硬邦邦一句。“好!”白起酒气醺醺地一拍案,“乌斯丹将军也不用山道跋涉,我派一只战船,你只从夷陵溯江直上巴蜀如何?”
这样,赵雍轻快简便地直接进入了巴蜀。且不说巴郡峡谷大江的战船打造、精铁冶炼、丝绸药材已令他大为震撼,当他站在岷江岸边,遥望村畴相连鸡鸣狗吠炊烟袅袅热气腾腾的蜀中沃野平川时,关中沃野的景象在他眼前蓦然闪现出来。虽说目下的岷江多水患,但安知秦人不能治了岷江?果真岷江水患消失,蜀中之富庶无异天府。那时的秦国,又是如何?几乎整整一个时辰,他只愣怔地站着望着想着,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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