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颇又皱起了眉头:“此节原是无差。只是他住得半月,将我军部署探察明白,却难收突击功效了。”
“岂容他安然半月?”赵雍冷冷一笑,“何为天意,便是我说的变个打法。”
廉颇思忖一阵,恍然惊喜道:“君上是说,夜袭大战!”
赵雍拍案而起:“对!夜袭大战,给匈奴蛮子猛灌一坛赵酒!”
次日入夜,大草原月黑风高。赵军十万飞骑衔枚疾进,分为三路翻过阴山直扑匈奴大营。匈奴骑兵是各部族自为军营驻扎,相互间根本没有战场呼应所需要的距离,只是拣水草方便处各自扎营罢了,近者拥挤成片,远者则三五里间隔不等。说是营区,却没有壕沟鹿砦之类必备的防守屏障,更兼为了轻便,匈奴人从来都是开春行军不带帐篷,但遇夜宿,点起无数篝火堆烧烤牛羊大喝马奶子,吃饱喝足裹着毡片子呼呼大睡,每个营圈外只有星星点点的巡视哨兵,如大雁宿营一般。及至中夜时分,遍布阴山西麓大草原的篝火渐渐熄灭净尽,无边的鼾声夹杂着战马时断时续的喷鼻低鸣,浓浓的烧烤牛羊的腥膻夹着马奶子的酸甜酒气,随着浩浩春风在草原上弥散开来,确切无疑地向大草原宣告着——匈奴大军在此。
正是子时,阴山西麓突然山崩地裂,隆隆惊雷阵阵飓风从四野压来卷来,在漫无边际的匈奴野营地回旋炸开。匈奴大军骤然惊醒,人马四野窜突自相拥挤践踏,片刻间死伤无算。大约半个时辰后,匈奴各部族终于在各色尖厉的号角声中渐渐聚集起来,分头做拼死厮杀。赵军原本是三路突进,每路又都以千骑队为单元沿所有湖泊河沟间楔入分割,将二十万匈奴大军分割成了数十个碎块绞杀。方圆数十里的大草原战场上,两军三十余万骑兵整个缠夹在了一起,展开了殊死搏杀。赵军有备而来,不举火把,只每个骑士臂缠宽幅白布,战马尾巴也绑缚一片大白布以做呼应标记。匈奴军却是素有月黑不战的习俗,原本料定赵军无论如何不会翻过阴山寻战,打算在秦国长城外养精蓄锐半月避过月黑月残之期,而后一鼓东进。毕竟,阴山从来都是匈奴部族之游牧区域,匈奴不寻衅于秦赵已是饶了尔等南蛮,赵国如何敢到这里了?大熊在林,自然是怡然自得,一心只做如何抢得更多财货牛羊战俘的大梦,谁能想到刚到阴山就打仗?
猛遭赵军暴风骤雨般的夜袭,匈奴军大乱之后纵然死战,却惊讶万分地发现,赵军之凶悍凌厉丝毫不输于匈奴的白熊猛士。更令匈奴大单于大惊失色者,这赵军在黑夜拼杀,有如鬼魅附身浑身长眼,但有白熊猛士占优,立即有赵军猛击白熊猛士身后。惯于单骑劈杀的匈奴猛士,最擅长的两样兵器——弓箭短矛,在这漆黑夜晚相互缠夹拼杀之时一无用处,只剩下与赵军刀剑劈杀一条路了。偏匈奴弯刀是老铜刀与新铁刀混杂,远不能与赵军之清一色的精铁坚钢弯刀相比,但闻叮当呼喝之中,匈奴战刀时有砍断砍钝,匈奴猛士只有抡起铁片子胡乱猛砸过去。
突然,凄厉的长号划破夜空,连续三声,匈奴乱军潮水般向北卷去。
赵雍一声令下:“大单于要退,鸣金收兵。”
廉颇前军刚刚收拢,北方山口喊杀声大起。廉颇高声请命:“君上!我四万截杀大军已与匈奴接战。不若从后掩杀,一战击溃匈奴。”
“不!”浑身浴血的赵雍狞厉地一笑,“不要击溃,我要开膛破腹!”
“嗨!”廉颇一挥大手高声下令,“全军将士,跟我齐喊:匈奴大单于——敢与赵军明日决战——放你整军——”漫山遍野的呐喊如阵阵雷声滚过草原,随风卷去。片刻之间,两骑举着火把飞来,遥遥高喊:“赵雍听了,我大单于令:明日决战,谁趁夜脱逃,谁不是大白熊!”立马高岗的赵雍不禁哈哈大笑:“鸟!谁要做你那大白熊了?回你大单于:明日决战,谁趁夜脱逃,谁是大黑熊!”
“错!谁趁夜脱逃,谁不是大白熊。”
“鸟!还非得做你大白熊?”赵雍笑不可遏,“依你,谁逃谁不是大白熊!”
“明日日满,阴山向阳牧场——”随着一声高喊,匈奴飞骑消失在北方暗夜。
“撤回截杀,后退十里扎营。”赵雍发令完毕回头高声道,“老将军,匈奴还没怕我赵军。匈奴蛮子只认打,打不狠他记不住。仅是赶走不行,须得一战杀得他血流成河!”
“君上大是!”廉颇抖动着血红的大胡须,“他还怕我趁夜脱逃?大白熊咬死仗,给他个杀法看。”
夤夜收兵,赵雍甲胄未解,立即召将军们密商筹划。计议一定,赵军立刻开始了偃旗息鼓的秘密移动,两个时辰后全部准备就绪,各个营地立即弥漫出粗重的鼾声。及至太阳升起在山头,所有隐隐弥漫的鼾声一齐终止了。此时,辽阔的阴山草原阳光明媚,中原虽则已经是田野金黄的仲夏,然在这里却是春风方度草木新绿,一片清凉爽和的无边春意,丝毫没有燠热之气。将近正午,隐隐沉雷自阴山西麓渐渐逼近,山口一面红色大纛旗缓缓地左右大幅度摇摆起来。
赵军西向迎敌,大营遥遥对着西方的阴山谷口。赵雍的中军行辕扎在大营南侧靠近秦长城的一座最高的山丘上。眼见红旗大摆,赵雍立即下令:“飞骑出营!强弩营列阵!”中军司马高声传令,行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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