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秦明那样老实又单纯的家伙亲眼看到那些所谓的“富婆”和健身教练之间的眉来眼去会作何感想,池澄心里恶作剧地想着。不过,周瑞生的健身房原本就不是为秦明——也包括现在的池澄这种穷小子开设的。周瑞生的健身房地段普通,设施也不算特别好,规模不大,会员以女性居多,如果有什么是值得在同行之间夸耀的话,那就是他们的健身教练素质不错,但这似乎也不足以成为它收费不菲的理由。
池澄妈妈刚借钱给周瑞生开健身房的时候,池澄就认定周瑞生这种爬上四楼都要喘得像狗一样的男人,干这一行必然难以长久,说不定撑不到半年就倒闭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周瑞生看似毫无竞争力的健身房不但没有关门大吉,反而赚了不少钱,这让池澄一度纳闷不已。直到他成了表舅店里的杂工兼教练助理,才知道周瑞生明里是健身房老板,暗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淫媒,而后者才是他收入的主要来源。他借着健身房的会员资源,给那些深闺寂寞的有钱女人和英俊健壮的健身教练牵线,从中收取可观的抽成。这些勾当,池澄只当看不见,连想想他都嫌脏。《红楼梦》里焦大说,荣宁二府恐怕只有门前那对石狮子是干净的。在池澄眼里,井盖下的污水管道都没他表舅的健身房污浊。
说到井盖,刚下公交车的池澄下意识地避开了一个,他这样做时,内心有小小的喜悦。池澄能够忍耐着在周瑞生的健身房打工,钱是最主要的因素,然而他也为自己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快乐的出口。他已分不清,究竟是赵旬旬出现了,他才找到了情感寄托,还是因为他太需要一个情感寄托,所以赵旬旬才应运而生。
池澄的世界里,女孩子从来不是稀缺资源。他是那种自小条件优越并且自己深知这一点的人。大多数时候,池澄就像一只孔雀,他不介意在那些女孩面前亮出自己漂亮的尾羽,同时也骄傲地闭上眼睛,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与触碰。唯一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的是高三那年,毕业典礼结束后,班上的同学相约聚餐,许多人都是人生中第一次喝那么多酒,池澄也是。回家的路上,他被一个同班的女生拦住了。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女生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的面庞和她小鹿般的眼睛里的羞涩。
她问了池澄填报的志愿,也说起自己很有可能会北上求学。池澄默默听着她那些漫无边际的话,心里想的却是中午出门前父母又一场大战。终于,他有些不耐烦地问对方:“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那女生嘴唇颤抖着,仿佛心一横,说出了一句:“我……我能抱一抱你吗?”
池澄当时也是惊愕的,然而他的回答缓慢而清晰,“不能。没其他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他走得很及时,并没有看到那个女生的眼泪,但是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
到现在,池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决绝地拒绝。他对那个女生并非全无好感,她并不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孩,但她清秀、文静,学习用功,当众回答问题时眼神怯生生的,说话的声音软糯,被老师表扬了也只会嘴角轻扬,满满的小快乐却仿佛会从她嘴角的小酒窝里溢出来。
也许除了少年的别扭心思作祟,池澄更多的是无法适应对方的主动。他的骄傲让他不屑于送上门来的猎物,他享受的是追逐,然后眼看着猎物臣服的过程。所以这一段他略有遗憾,却毫不后悔。
赵旬旬无疑也是池澄喜欢的类型,纵使她大他几岁,但他从未把年龄的差距放在眼里。只不过遇上赵旬旬时池澄已今非昔比。她出现那一天,他站在井盖上给他父亲打电话,母亲的病快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想要父亲的钱,只希望父亲能回来看母亲一眼,可父亲却用各种各样看似合理的理由推脱得干干净净。池澄用了最激烈的语气去咒骂赐予他生命的男人,对方一再退让。也正因为如此,池澄才忽然有了一个领悟,他妈妈念念不忘的人——他的父亲,现在首要的身份是另一个女人的伴侣、另一对儿女的慈父、另一个家庭的男主人,其他的都已成了无关紧要的存在。父亲之所以退让,是因为他内疚,却不打算回头。
“你不知道在井盖上打电话是很危险的吗?”
这是赵旬旬对池澄说的第一句话。
池澄前二十一年无所顾忌地走在看似一片坦途的人生路上,等他发现人生的井盖无所不在的时候,人已经毫无防备地栽到里面。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污水里的孔雀呢?而赵旬旬就像是一只从井盖边经过的兔子,有着白绒绒的毛、小心翼翼的眼睛。她是谷底里的池澄所能看到的最近也最向往的存在。抓住她,抱住这只兔子,既是一种渴望的本能,更是池澄在无望境地里的一线生机。
池澄本打算拒绝周瑞生提出的要求,以他对周瑞生的了解,事情一定不止帮他送一个“女客”回家那么简单。周瑞生以前也不是没打过池澄的主意,时常向池澄暗示店里的某某顾客很喜欢他,有空可以一起出去“坐坐”,奈何池澄滑得跟泥鳅似的,总有方法不动声色地推托。有时候,借指导健身方式或者调整器械为由接近他,占他的便宜,他除了让对方碰钉子,还会让她们吃点小苦头。但是今晚周瑞生仿佛早料到池澄的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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