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的时候,父亲身体已经好多了。
看到文书公的书,父亲点点头,“文书公的文笔还是不错的。想必写的故事也耐人寻味。”
“何止耐人寻味,简直就是……光怪陆离。”我答道。
“哦?都是虚构的吧?”
“那不一定。”我不敢断言,“你不是研究历史么?当初红军的地下工作者的资料有没有?”
“这个……不太好找。怎么,文书公跟红军还有来往?”
我苦笑一声,“何止有来往,他老婆就是红军。”
“哦?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据我所知,文书公始终没有参加红军。所以要翻阅当年的资料,应该找不到他的名字。对了,他夫人叫什么名字?”
“族谱里没有吗?他因为老婆是红军,肯定不敢把名字往书里写。你自己看吧,里面全篇都是‘吾妻柳氏’。”
“是。这是他慎重的地方。不过既然如此慎重,族谱里就更不会有了。我们家到他那一代的时候,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记录族谱的工作也是他在经手,想必不会有妻子的名讳。”父亲认真分析道:“到他下一代,是丹青公。也就是我的爷爷,你的太爷爷。丹青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继承了祖产,还住在西河口;小儿子嘛,就来到了四川。不过你爷爷去世也早,恐怕你都没什么印象了。”
“呵呵,”我笑道:“那你就有所不知了。文书公还有个儿子。”
“还有个儿子?来来,细说。”
我摆摆手,“等说完了,天都要黑了。还是您慢慢看吧。”不过,既然提到了这“另一位儿子”,我倒想起来了。“爸爸,斧头帮的资料你有吗?还有一些什么民国时期的邪教的资料,有没有?”
“这个嘛,有点印象。家里虽然有点资料,但始终比较少。如果你要查,可以去图书馆或者历史研究所。”
“您跟我说说,民国二十四发生的事。”
“二十四年,我算算……哦,那是1935年了。”
“对,那一年,斧头帮可有刺杀什么人吗?”
谁知父亲一敲我脑门,“你自己不也读历史吗?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我揉揉脑袋,“您给提个醒。”
“十一月一日,汪兆铭遇刺。”
我猛然间想起来,“对。但是汪兆铭没死吧?”
“当时是没死,但是伤口一直碍事。脊椎里的子弹没取出来,又活了九年,1944年死的。”
“刺客叫什么名字?”
“孙凤鸣。”
“有没有可能,王亚樵当初是派另一个人去刺杀汪兆铭,但临时换了个?”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这孙凤鸣是斧头帮的骨干人物,他当时的任务是刺杀蒋。不过蒋不在,他才朝汪兆铭开的枪。”
我听得有些发冷汗,难道当初“他”的任务是去刺杀……
和父亲谈过之后的第二天,我去了家乡的一个历史研究所。说明来意之后,接待人员很热情。他们听闻有这样一本书,显得很激动,认为这是一个填补历史空白的机会。我有些不好意思,告诉他们那本书更像是志异小说,希望他们不要太在意。他们摇摇头,表示专业人士有辨别真伪的能力。
聊了一会,我进入主题,想要借阅斧头帮当年的资料,并明确告诉他我要查阅一个叫“楚荆”的人的资料。
“楚荆?这只能翻翻看了。卷宗太多,你突然这样问,我也记不起来。”
“他曾经是斧头帮的人,后来应该是参加红军了。而且很可能是参与了一些打击邪教势力的战斗。”
“斧头帮当年确实有一些义士加入了红军。如果范围缩小到这里,我该能找到。”
我和他们都很激动,颇有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概。
翻阅了整整一天,总算找到一份资料。
研究人员解释道:“这些都不是原稿。原稿在国家历史研究院。我们当初也只能借阅,然后拍照留念。不过你知道,照相机的闪光会破坏老旧的文件纸,因此你看到的,也都是当年我们慎重拍下来的照片了。”
资料里有“他”的主要经历,讲述了“他”的人生轨迹。其中大多数,我都早已熟知。不过,资料里的他,是另一个名字。
可能是当初研究人员拍照的时候角度没有掌握好,这份资料里应该夹带的一张照片没拍全。
可是上面的字还能看得清。上面写着:“三十六年春节,延安。与父母、弟弟、妹妹、妻十九合影留念。”
照片透着昏黄。四十四岁的他站在文书公身后,与妻子微微笑着。而弟弟和妹妹靠在母亲一侧。那一侧,正好是研究人员没有拍到的地方。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位“老祖奶奶”长什么样。
后来我没再去寻找别的资料了。
因为那份属于“他”的资料上,明明白白写着:“……民国三十六年,于孟良崮战役牺牲,享年四十四周岁。妻子纪十九亦在同年牺牲,未有子嗣。”
这便是那个人的故事。这便是他选择的路。
悲伤而又甜蜜。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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