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小曼觉得自己并不是因为同情毛胡子才如此愤怒,她是怜悯自己,那个噩梦中无助而绝望的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自己,她怜悯那个自己……
好吧,她得承认,她有点同情毛胡子。
“小曼,我为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书母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书小曼浑身一个哆嗦,她妈什么时候跟人道过歉?这太可怕了!“妈,你别这样……”
“别人惨遭不幸,我是不该说那种风凉话,不过我方才也是因为太过心急才会口不择言,我并没有歧视残疾人的意思,希望你能明白。”书母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楚。
书小曼的心提得高高的,“然后呢?”她知道,这绝对不是书母想要表达的全部意思。
“他残疾了,确实值得同情,我们可以给他捐钱或者帮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书母看着女儿,露出端庄而自信的笑容。
书小曼的心提到嗓子眼,她在等书母的‘但是’。
“但是,我们不值得赔上一辈子。”
书小曼依然瞪着大眼睛盯着书母,似乎还在等她后面的话。
书母也回瞪她。
书小曼问,“没了?”
“没了。”
“说完了?”
“说完了。”
“呵呵。”书小曼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嘴角就泛出了苦涩,“原来是这样……”她终于明白毛胡子为何厌恶她了,是因为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如果现在换做她残废了,陈大鹏给她捐钱,帮她做一些小事,却坚决不踏入她的生活,只做一个旁观者偶尔伸手拉她一把,那么他的同情对她来说不是馈赠,而是侮辱,就如她现在对毛胡子做的事一样,她同情他,她帮助他,在他推拒她的时候还怪他无理取闹,不知好歹,自己却始终站在外围如同一个施恩者般怜悯他,并且从未想过真正走进他的生活。
他该厌恶她的,不是吗?
她都讨厌这样虚伪的自己。
书母见女儿虽然笑得有些神经质,但是并没有否认自己,书母很满意,心情愉快地回房了,剩书小曼一个人在客厅坐了半晌。
躺在床上,书小曼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要疯了!”她猛地坐起身,揉乱一头长发,为何她心里的负罪感如山洪般泛滥?
摸出手机,书小曼发信息给严母。
——阿姨,请问严顷的手机号多少?
严母发过来号码。
——谢谢阿姨。
——鱼子酱吃得惯吗?
——好吃的。
——那就好,下次给你寄点扁担鱼。
——哈哈那多不好意思啊。
——远亲不如近邻,有你在小顷身边,阿姨放心多了。
书小曼心绪复杂,也就没有再推拒。
——谢谢阿姨。
——早点休息。
——好。
书小曼存好严顷的号码,编辑好短信,手指却在‘发送’的那个环节反复徘徊,到底是发还是不发?他刚才脸色那么差,不会出什么事吧?
严顷吃完药刚刚躺下,手机便响了。
——我是书小曼,你还好吗?
严顷望着那句话良久,直到屏幕自动变黑,他将手机搁到床头柜上,关灯。
枕芯,仿佛还残留着她的发香。
严顷在黑暗中蜷起身子。
书小曼翻来覆去,他到底有没有收到信息?为什么不给她回?是不是睡了?
好烦啊!
——有没有吃晚饭?感冒好了吗?
严顷听到手机‘叮咚’了一声,没有去看。
书小曼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号码。
——喂,你是不是严顷?
——说话啊!
——你是哑巴吗?
对方始终没有回应。
书小曼一个电话打过去。
手机一直在床头柜上‘嗡嗡’地响。
严顷终于接起电话,压着怒火,“书小曼,你想怎么样?”
那么熟悉又好听的声音响起,尽管口吻不耐,书小曼还是倍感亲切,完全无视对方的脸色,欢喜道,“原来我没有记错号码,你看到我发的信息吗?”
“嗯。”
一句‘嗯’,后来就没话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
“睡了。”
“好点了吗?感冒。”
“嗯。”
“吃晚饭了吗?”
“嗯。”
“吃了什么?”
“蛋糕。”
“我买的那个?”
“嗯。”
不知为何,书小曼心中涌出一丝甜蜜来,“我以为你会扔掉呢。”
严顷没有接话。
“好吃吗?”
“嗯。”
“我也想吃。”
严顷沉默了一下,“……还有。”
书小曼心头一动,“我现在过去。”正好跟毛胡子串通一下,以免书母找他对峙时说漏嘴。
“太晚了。”
书小曼有点失望。
“明天吧。”
“明天?”书小曼重新燃起希望,生怕严顷反悔,“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给你买早餐,晚安。”
严顷望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哭笑不得,她还真是没心没肺,这么晚了居然敢主动提出要去单身男人家里,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他忍不住又想到那个如梦境般的早晨,躺在他怀中的女人娇小柔弱,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暖暖的体温。
身体里,沉睡的野兽即将苏醒。
严顷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绮念。
书小曼在床上滚了一圈,“耶!”搞定!
定好闹钟,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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