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春风哭笑不得,用力闻闻空气里的西红柿鸡蛋面香气,恋恋不舍回头。
“老常,吃了面再走。”胡琴琴含笑而出,一边解下围裙砸在地上,“我去接他爹和媳妇。”
媳妇两个字,她咬得特别重,像是要在谁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章文龙在马厩里长大,向来糊里糊涂,只知道自己不是章大马的亲儿子,还有个亲爹在唐山。
可亲爹没养过他,跟他没啥关系,这一点血缘羁绊对他毫无影响。
在他心目中亲爹远远赶不上王大雀的地位,何况还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媳妇,有胡琴琴在,那可是会害他送掉小命的大祸根。
章文龙就没想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的媳妇胡琴琴还在呢。
磨刀霍霍,等他回家。
半夜,蔡武陵骑马来到北门,把章文龙从呼呼喝喝打牌的官兵堆里拎出来。
“你爹叫王福贵?”
“是。”
“唐山王家庄人,三代裁缝?”
“是。”
“你爹是个瘸子?”
“是。”
蔡武陵问了三句话,脸色更加不好看,把他拎上就走。
章文龙没奈何,跟蔡武陵说了一路的好话,指望着他帮自己挡灾,蔡武陵沉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说,到了隋家大院,倒是陪着他进了门。
屋内灯火通明,西红柿鸡蛋面的香气久久不散,让章文龙肚子咕咕直叫。
一个穿着得挺干净体面的黑脸小老头冲出来,一把抓住章文龙上下看了看,没等章文龙回过神来,突然抱着他大哭,“儿啊,小瘸子啊,我可算找到你了!”
敢情这就是瘸马的来历。
儿子生下来,王瘸子拿出一块藏了好久的布料做礼物,请一位老私塾先生给他取名王觉,觉醒的觉,人家觉得拗口,反正王瘸子的儿子就叫小瘸子,这个名字也就叫开了,章大马夫妻也这么叫,一直叫到承德。
胡琴琴手里抓着一把菜刀,笑吟吟从厨房钻出来,“团长,这是你爹和你媳妇。”
菜刀刚刚磨好的,在火光中铮亮。
从厨房钻出来一个大辫子姑娘,脸蛋这个红,笑得这个羞涩……
情势这个凶险……
章文龙感觉一个炸雷劈在自己头顶,气急攻心,厥了过去。
胡琴琴也不客气,抄着菜刀走向章文龙,每一步都杀气腾腾。
蔡武陵斜里冲出来,张开手臂拦在她面前,“不关他的事。”
再逃避现实,真有可能变成刀下之鬼,章文龙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媳妇……”
“叫我胡小姐!”
“二琴,是这样……”
号称是他爹的黑脸小老头一瘸一拐走来,“胡小姐,你别担心我,我管不上你们的事情,但是她……”
小老头朝着大辫子姑娘一指,“她为我们王家熬了这么多年,吃够了苦头,这个媳妇你得管上。”
大辫子姑娘叫做王玲珑,家里一直在天津街上卖豆腐。
林挡嫁人之后,王福贵无可奈何,跟着一个做豆腐的小王庄人来到天津谋生,王家干了三代的裁缝,王福贵想摆脱自己的命运,并不想干裁缝,最后来到天津冲撞日本浪人,腿被打瘸了,无以谋生,只得子承父业干起了裁缝。
他在天津的外号就叫做瘸子裁缝,娶了一个哑巴姑娘,两人生了一个孩子,孩子跟做豆腐的王家定了娃娃亲,王家女儿叫做王玲珑。
哑巴姑娘病故,王瘸子养不活孩子,章大马夫妻生不出来孩子,想跟他要了这个当亲儿子养,王瘸子无可奈何,只得送了孩子收拾东西回家。
王玲珑一家三口围着豆腐铺转,也只是糊口而已,父亲操劳过度早早过世,母亲也得了重病,这才想起这门亲事,觉得汤主席手下的弼马温好歹算个官,也能过日子,写信让王瘸子赶到天津,领着她去承德成亲。
王瘸子得到消息赶到天津,忙前忙后帮王玲珑葬了母亲,关掉豆腐铺,一封信非常恰巧地从承德辗转送到王瘸子手里,告诉他儿子现在发了,在云霞镇当团长,赶紧去投奔儿子,过好日子。
王瘸子带上准媳妇赶着驴车就出发了,这一路风餐露宿疯狂地赶,可算把这团长儿子堵个正着。
“长城在打仗,这事得抓点紧。你们看在这里成亲还是回去,回去之后,你想开豆腐铺也好,贩马也好,我跟你媳妇都由着你……”
王瘸子一张嘴就跟机关枪一样,满院子的人一个都接不上。
胡琴琴还是拎着刀,目光刀子一般盯着章文龙。
章文龙要不是死扛着团长的三分面子,早就给她跪了。
“儿子,你别光愣着,说句话吧。”
远处炮火声一直没停,王瘸子到底还是怕,一边絮絮叨叨,一边随着炮声有节奏地哆嗦。
胡琴琴放过章文龙,转身看向王瘸子,“他的事情,自己做不了主。”
王瘸子赶紧点头,“我懂我懂,他是国家封的团长,得他的长官做主。儿子,你告诉我你的长官在哪里,我这就带你去拜访,顺便让你长官把你婚事办了。”
胡琴琴瞥了章文龙一眼,娇媚一笑,“我的意思,他的事情,得由我做主。”
“没错没错!”章文龙赶紧承认她的所属权。
王瘸子是过来人,瞧两人这阵仗也看得出来,赔笑道:“不要紧的,团长夫人做不了,给我们玲珑找一个也行。”
“爹,我非团长不嫁!”大辫子姑娘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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