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龙越说越疯,拍着桌子狂笑。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笑不出来。
因为这就是战争的常态。
前方的将士们并不是不能打,而是有的人不想打,有的人不敢打,还有的人身在曹营心在汉。
抵抗不是为了取胜,是为了早日得到和平。
和平是跪出来,谈出来的吗?
不,跟虎狼为邻,和平是打出来的。
众人纷纷往外走。
黑脸参谋挺后悔来了这一趟,摇了摇头,深深看了黄师长一眼,端正帽子,转身走了。
黄师长也不拦着,坐在前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好像他不辞辛苦跑一趟,就是为了喝这瓶他自己带的酒。
章文龙看到胡琴琴含泪的眼睛,突然明白那天黄师长跟她说了什么话,而这些天她的愁苦纠结是为什么。
他舍不得让她这么难受。
章文龙收敛笑容,脱了军装,工工整整叠好放在他面前。
这身恨不得早点脱掉烧掉的军装,如今竟然有些舍不得脱下。
他在心中嘀咕,正好军装脏了破了,回家让媳妇给我做西装……
“怎么,不干了?”黄师长冷冷看着他。
“干不了,”章文龙嘿嘿直笑,“我和媳妇要回北平。”
“告诉我一个地址,我撤回北平的时候顺道去看你。”
“还没找到地方落脚,我都听我媳妇的。”
黄师长笑起来,“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想要什么?”
章文龙挠头,凑近些许。
黄师长皱了皱眉头,还是很配合地凑近他。
“我说,你们的辣椒真那么好吃?”
黄师长哈哈大笑,“行,以后你安顿下来,你去湖南会馆说一声,就说是我的生死兄弟,我托同乡给你捎过去!”
生死兄弟……
章文龙转过头,觉得讨到了比辣椒更辣的东西。
辣得心痛,辣得眼睛都红了。
黄师长要去密云,这一次,章文龙送了很远很远。
前方枪炮声一直没停过,听得有点习惯了。
这不是应该习惯的声音,就像他还不习惯用刀枪解决问题。
“长官,前面打着呢,你为什么能来?”
“为什么?”黄师长苦笑连连,“你脱了这身军装,我就能告诉你,我们确实撑不住了,换了83师上去,他们也打残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一个军官冲上来,朝着黄师长敬礼。
黄师长连忙还礼,“到了密云,赶快把兄弟们安顿好,千万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是!”军官迅速回答,冲着身后大喊,“向黄师长和团长敬礼!”
黑暗中,一支缺胳膊少腿的伤兵队伍走出来,齐刷刷向着两人敬礼。
“诸位辛苦了。”黄师长语带哽咽,手久久没有放下。
“要是上头不让打,那么多的将士岂不是白死了,这些伤兵岂不是白辛苦一场。”章文龙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黄师长眼里闪着泪花,没有回答,跟在伤兵队伍之后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章文龙目送他们远去,伤兵的队伍延绵数里地,从这里看不到尽头。
上个月来的时候这是多么漂亮的一支队伍,转眼就打成这样,披上这身军装,不管真假,章文龙也有了真挚的兄弟情。
自己白忙活一场倒是不要紧,他舍不得让他们这些兄弟也白辛苦一场。
马蹄声声,章文龙猛地回头,龙孟和骑着马飞奔而来,那表情像是见了鬼。
“锦旗!有人送锦旗来了!”
保卫疆土。
气壮河山。
……
锦旗上的字样让跑出去看的人惊惶而归,一个二个像是见了鬼。
人家都送到门口,总得有人去接一下,几人互相推搡,最后还是官最大的两个人理所当然被人踹出门。
送锦旗的是一个老夫子和七八个小学生,老夫子白发苍苍,身材瘦削,背脊佝偻,孩子们花朵一般,眼睛明亮,充满期待。
蔡武陵到底见了不少大场面,摆出大官的架子,冲着老夫子和学生矜持地点头,在众多赤诚火热的目光中冒了冷汗。
章文龙眼睛一热,冲师生果断敬礼。
这样,老夫子认定了章文龙是好官,指挥孩子们把锦旗送到他手里来。
章文龙一阵手忙脚乱,锦旗收了,全塞给蔡武陵。
蔡武陵知道刚刚没应付好,只得双手后托着锦旗跟着他,给他当临时案板。
“谢谢老师和同学的锦旗,保家卫国是我们军人的天职,我们还做得远远不够……”
蔡武陵盯了章文龙一会,对这位兄弟的脸皮厚度产生深深的怀疑。
“鬼子不让教岳飞文天祥,不让讲抗日……”
老夫子满肚子国破家亡的痛苦感慨,抓着章文龙的手边说边哭,他一哭,孩子们也跟着哭,章文龙一通好哄,蔡武陵抱着锦旗还不能撒手,两眼一抹黑……
大家实在不忍心,一个个冲出来帮忙哄孩子,哭声好不容易停下来,老夫子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不知道是不是舍不得走,当场坐下来,在一群孩子簇拥下讲岳飞《满江红》,讲得嘴巴白沫子翻飞。
他讲的时候不对,听的人也不对,章文龙是已经被撵走的团长,蔡武陵是快滚回上海过太平日子的副团长,至于其他人……众人走也不是,听也不是,尴尬极了。
章文龙看老夫子唱了老大一会,嘴皮都干裂了,掏出珍藏的酒壶递给他。
他本意是让他润润嗓子,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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