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帕把大理石的碑面擦得锃亮, 遮下来的身影,依然只有一个。再回头,小丫头安静地低着头在布包里翻什么。
转回来,照片里老爸正微笑地看着他, 张星野自嘲地弯了下唇角, “小鬼头!从来眼里没别人。”
寂静的墓园,话音落去依然停留,突兀,像定论一样似乎有些重了, 他抿了下唇,“其实, 也不是。她就是性子静,内向, 只操心自己的事。如今这社会,是难得了。可总有好事的, 要贴在身边寻她的事。比如, 您儿子。”
说着,张星野自己都笑了, “一年前, 山里迷路我捡了她。后来才知道,是她捡了我。”
单膝跪地, 男人俯身轻轻擦着相框里的照片, “妈, 我得娶她。我知道, 娶了这小囡也不会变软,不会听话,之前是儿子荒唐,伤了她的,补不了了。可不娶,儿子一个人,过得没意思。没意思其实也能过,就是,脾气会爆,tony都受不了,事也做不好,乱七八糟的。还生病。一想到她不在,就什么也干不了。”
野花淡淡的清香浮在空中,男人孤独的声音,喃喃的,“以前,爸教我烧菜,怕我自己饿死。这些年,累了,烧一桌子菜,一个人,也吃不下。现在,一碗汤面,就能舒舒服服的。爸,妈,我开始按时下班了,身体也比以前好多了。您二老保佑儿子能有这个家吧,我一个人,睡不着了……”
正说着,空旷的墓园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回头,雨水洗过的青石砖上,一袭长裙的女孩正向他走来,夕阳里,牵出纤瘦美丽的影子。
张星野没有动,看着她,两手握在胸前,捧着一个小小的花束。再细看,那不是真的花,是她平日里喜欢戴的那条小丝巾,淡淡透明的紫罗兰,不知是怎样扎起来,好巧地配合上面简单的图案,交叠的花瓣,明暗相间,绽苞吐蕊。
原来,刚才她低着头是在做这个。此刻,小丫头捧着,像一种仪式,宽宽大大的布裙,平常随性舒适,此时竟优雅得城堡里的小公主,只是雪白的脖颈上显得很空落,他的小天鹅总是素净得让人心疼。
走到近前,她曲膝蹲下,打开他的花束小心地把自己做的花放在其中,清淡的小丝巾一下就淹没在蓬蓬的花草里。
张星野伸手把它拿出来,轻轻抚去沾上的水珠,端端正正摆上墓碑、在爸妈的照片中间。
单独的献上,好扎眼,不是真的花,丝巾软软的,看起来这么敷衍。季萱有点尴尬,咬了下唇就想拿回来,忽然被大手握了,顺势往怀里拽。蹲着脚下不稳,扑通她也单膝跪下,这一来,在他怀里,稳稳的。
下巴磕在她肩头,他的力气很重,女孩软软的,几乎是嵌在他怀里,见她乖乖没有挣,他这才开口道,“爸,妈,这是季萱,季节的季,萱草的萱,会画画。”
这么近,两双微笑的眼睛都在看着她,心有点慌,季萱轻轻搭了眼帘,这个姿势不可以见长辈,可是,他手臂好紧,莫名地,那点尴尬就似乎也被他的无耻给裹住了,所以,她也不想动,轻轻吸了口气,“叔叔,阿姨。”
叫出声,那照片里的眼睛,似乎,真的更温柔。季萱悄悄瞥一眼,不由得怔住,好一会儿,喃喃道,“你妈妈,真漂亮……”
张星野笑了,也学着很小声地咬她耳朵,“她听到了。”
瞬时红了脸颊,好在贴着他,有点热,可是,安全。
“她是很漂亮,小时候就觉得我妈妈最漂亮,尤其是眼睛,不论什么时候,都特别美。她病了很久,后来卧床了,也会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总在我起床前她就洗了脸,换了头巾,我每天都还是看到她很漂亮……她走的那一天,站起来了,换了一条裙子,旧的,好像是跟我爸结婚的那条。”
夕阳,斜到了山坡那边,直直地刺着她的眼睛,酸酸的……
“妈妈好美,我不想上学,想陪她,可那天是期末考试,我爸说什么也不让。我犟,我爸打了我。两个小时后,我被学校送回了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我再也没有看到。从那天起,我三年没跟我爸说话。”
泪,顺着脸颊滑落,悄悄砸在他手上,她不能动,湿湿地看着那两张年轻又美好的脸……
“后来,我长大了,想明白了。其实,最难过的,是我爸。自从妈妈病了,我就赖着一直睡在她身边,搂着她。到最后,她和我爸单独的,只有那两个小时……”
“你真霸道……”
他叹了口气,蹭在她耳垂边,“我妈是有一天上夜班淋了雨回来病倒的。那天,我爸也加班,没去接她。我就觉得,都是他的错,我得保护我妈。小的时候,就是很傻。”说着,轻轻蹭她,“是不是?”
她抿了唇,“可是,就觉得,是对的。不管怎样。”
执拗的小声,是这么多年,一样的放不开。他抬手,轻轻抹去小脸上的泪痕,“其实,他们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睫毛颤了一下,她扭头看着他。
“后来,我妈生日那天,我爸走了。也算解脱了。那时候他已经昏迷好几天,忽然醒来就叫我妈的名字,满脸的笑,声音很大,神采奕奕的,挣着要起身,好像她就在身边,很高兴,迫不及待地要走。”
“又能在一起了。”
“嗯。”
“那你……是一个人长大?”
“那是十五年以后了,我已经读完书从美国回来了。”
“十五年?”季萱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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