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万。”
“绝不会。”
“一千万。”
“不会。”
“五千万。”
“不会。”
“一亿!”
她脸上像有个顿号一样,很短地迟疑了一下。
“不会。”她回答。
他诡谲地笑了笑:“如果更多呢?总有一个能打动你的点吧?你只是不会那么轻易地动摇你的底线,这是你和我的区别。”
知道我们要做这期节目后,有人在我博客留言:“我们要维护一条道德的底线。那条底线,是对生命的尊重,一个社会是有规则的,不是随性而为,不是暴力、làn_jiāo、背叛、屠戮!”
在同一页的留言里,另一个人说:“到底什么是道德的底线呢?曾经有人问过我,我说因为每个人的道德观不同,所以这个底线是没法规定的。他说至少要有个底线嘛,像孝敬父母什么的。我说,每个人的处境不同,遭遇不同,所以想法不同,你怎么知道你的底线就一定是别人的底线呢?他没再回答。”
道德是什么?
采访完,深夜里,我和老范人手一本日记,埋头刷刷写,面对这让人迷惑的古老问题。
孟子说,“仁”就是“道德”……那么,什么是仁?他说,恻隐是“仁之端”。但恻隐是什么?对象是谁?在什么范围内存在?每个人有自己的理解。
我写过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德国医生施韦泽的故事,他在非洲丛林为黑人服务五十余年。在书里他写道:
“无论如何,你看到的总是你自己。死在路上的甲虫,它是像你一样为了生存而奋斗的生命,像你一样喜欢太阳,像你一样懂得害怕和痛苦,现在,它却成了腐烂的肌体,就像你今后也会如此。”
在那篇文章的最后,我写道:“如果我们对一只猫的死亡漫不经心,我们也会同样漫不经心地蔑视人的痛苦和生命。”
李的同事说他曾经救过四个人,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车祸,四人受重伤,他路过,把几人陆续送到医院。
我问他,他说因为“看不过去”,但他对一只猫的死不以为意,“网上说我杀了猫,接下去就会杀人,杀完人就会变成希特勒,搞种族灭绝。”他笑了一下,说:“其实对动物不好的人不一定对人不好,对动物好的人也不一定对人好。”
踩猫的视频被放在一个叫“crushworld”的网站上,这网站一个月的注册量超过四万,事发之后李听到了无数的声讨,可他收到的信里,还有一些,是通过新闻报道知道他的地址后,向他买光盘的。
“不要以为他们离你很远,他们当中有官员,有商人,什么人都有,他们就是你生活里的普通人。”他说,“事件过去之后,这个市场还会存在,因为需求存在。”
他解释:“因为如果规则只是道德的话,人的道德底线是不一样的。”
“假如当时这个行为是违法的,有明确的法律规范,你觉得你会做吗?”我问。
“不可能。”
“绝对不会?”
“这个底线坚决不能超越。”
十九世纪初,英国有人提出禁止虐待马、猪、牛、羊等动物。提案在国会引起巨大争议,最终被下院否决,这是人类历史上首次试图从法律上肯定动物以生命体存在。一八二二年,世界上第一个反对虐待动物的法案在英国出台,之后,陆续有一百多个国家通过《反虐待动物法》。不过中国目前还没有此项法律。
美国最高法院的大法官霍尔姆斯说:“法律不是一个道德或是lún_lǐ问题。它的作用是制定规则,规则的意义不在于告诉社会成员如何生活,而是告诉他们,在规则遭到破坏时,他们可以预期到会得到什么。”
我们问李,看视频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说:“我不知道,知道我也不能说。”
我们在杭州找cruas,他姓郭,名字、车号、住址、手机、照片都被人肉搜索过,贴在网上。
大风里我们等到半夜,传达室的人指指堆在桌上的一厚摞报纸:“已经十几天没人领过了,可能早搬走了,车也没在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我醒了,老范披头散发坐在对面床上,问我:“咱们……再去一趟吧?”
做新闻的人是赌徒,我通常赌完身上最后一分钱离场。她不是,她会把外衣脱了押在桌上,赤膊再来一局。
老范上楼去他家那层看看,我没着没落等在一楼。十五分钟后,我收到她的短信:“他家门开了,有人下楼了。”
我刚奔到电梯口,门就开了,里头三个人,一个老头,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男人。但这个男人跟照片上的gainmas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比照片里的人起码要胖二十斤,满脸胡子。
我不抱指望地迎上去喊:“郭先生。”
他本能一应。
反而我愣了一下,才说:“我是‘新闻调查’的记者,想跟您谈谈。”
他倒是平静,说:“到我公司吧。”
他说起自己的“伪装”,这一个月里,不断有人敲他的门,给他打电话,威胁杀了他。
采访前,他不断地强调自己出身于文化世家,受过很好的教育,不像网上说的那样是一个低级的魔鬼。
“那为什么要让踩猫视频出现在你的网站上?”我问。
他说:“这是一个恋足的网站,我是一个恋足者。”
我跟老范对望一眼,没听过这个词。
他解释:“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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