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婵夏不是头一回来,这次来的心境是最微妙的一次。
室内的龙涎香比以往要浓郁许多,还掺杂着一些药草的气息。
四喜通传后,婵夏只听到里面传来成帝的咳嗽声。
这咳嗽声不是干咳,类似口簧被吹响的声音,带着金属刮削的感觉,听着让人心里十分沉闷。
这种被于瑾称为金属音的咳嗽声,通常是作为鉴别肿瘤的一个标准,不能说有这个声音就是肿瘤,但气道堵塞是一定的。
那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好一会才停。
于瑾夫妇进去时,正看着成帝喝水吃丹药,那丹药大小如鸟蛋,红润润的反光,成帝服下丹药,没一会气息就稳住了。
只看他气色,红润有光泽,乍一看好似是身体康健,但细端详,人中却是有黑炭之色,耳珠枯黑。
婵夏暗暗吃惊。
距离上次见成帝,也不过就是几日的功夫,上次见他面相还没这么严重,这俨然是气数不多的征兆。
他吃的那个丹药那光泽,一看就是加了剂量不轻的朱砂一类带有毒性的炼丹之物。
这些所谓的延年益寿的丹药,短时间能压制住成帝的病状,看似好转,实则将身子快速掏空,病上加毒。
看成帝服用这剂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于瑾经常伴驾,他怎么可能没发现——婵夏突然明白了。
略带诧异地看向于瑾,却见他不慌不忙地请安,动作似行云流水,对成帝服用的丹药视而不见。
成帝的丹药虽不是于瑾找人献的,他却选择了视而不见,不加以阻拦,个中缘由...
“于爱卿来得刚好,朕夜不能寐,心里有一事惦记着,爱卿来了刚好解我心头所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帝对于瑾说话的口吻,也不似往日那般亲近,带了一股疏离。
婵夏心疼地看着于瑾。
他并不是不想拦,也不是视而不见。
于瑾还是从前的于瑾,成帝已经不是原来的成帝。
当帝王用猜疑在心中筑起一面高墙,于瑾就算有心提醒,成帝也是听不进去的。
“天象异常,臣已查明。”
成帝大喜。
“爱卿快讲!”
“想解此异象,还要当着满朝文武才行,眼下我便是说了也无用。”
成帝眯起眼,凌厉地看向于瑾,突然笑了。
这笑不达眼底,透着一股阴寒。
“爱卿这是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了?朕最后给你个机会,你说还是不说?”
“只待文武到齐,真相自见。”
于瑾站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对成帝的怒火视而不见。
姜长波走了进来,看到于瑾时,眼底泛起一丝得意。
“陛下!奴婢要参于瑾于督主一本,此人联合道士,开坛做法制造了蛇吸水的异象,企图乱我大燕天象,奴婢已经抓了那道士,人已经捆来了。”
婵夏听明白了,头皮发麻。
好一个狠毒的帝王,好一个助纣为虐的狗腿子!
这俩人先是给于瑾下药,又制造了这么一出,摆明了想一石两鸟。
姜长波是想置于瑾于死地的,如果于瑾昨晚死在药下,他正好顺理成章地把一切都推到于瑾身上,弄个莫须有的罪名,说于瑾勾结妖道,再说于瑾的死,全都源自反噬。
成帝虽然不知那药可能会让于瑾丧命,却也存了给于瑾下马威的心思。
他想着于瑾被药了以后,只有用隔江犹唱后面那三字的方式解药,既能“彩衣娱亲”,博成帝一笑,又能杀于瑾的锐气,让他知道帝王权术的厉害。
这样,今日于瑾若配合成帝,堵死先帝归朝的路,用合理的方式解释龙吸水,成帝就放他一马。
于瑾若是不配合,就让他死在姜长波的替罪羊阴狠计谋之下。
这一切的算计,都是围绕着于瑾的。
婵夏不由得替于瑾捏一把冷汗。
面对帝王无情的算计,他该怎么办呢?
“姜阉狗,你说是我夫君联合道士就是了?你有何依据?”婵夏挺身而出。
“那道士什么都招了,你们还怎么狡辩?”
“谁知道是不是你随便买通个什么人,栽赃陷害我们?我们为陛下流过血,我们为大燕立过功,我们有什么理由做不利于江山的事?”
这番话,婵夏不是说给姜长波,而是说给成帝听的。
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在他最为难的时候,是于瑾挺身相助。
朝堂上那么多争斗,也都是于瑾替他挡着的。
没有于瑾大力推行历法改制,大燕现在还在战火下重建。
“陛下,我夫君如何您是知道的,那我呢?当日在边境,我与您说的那些肺腑之言,仿佛还在昨天,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了吗?”
婵夏的话让成帝的双眸暗了暗。
昔日婵夏为了巴结成帝,的确拍了很多马屁,但又何尝不是带着几分真心呢?
她盼着大燕出一届明君,盼着这位明君能多活些日子,好让她和于瑾有逆天改命的机会。
可当下,前世那害了她和于瑾的狗皇帝还没归朝,他们夫妇二人合力推上皇位的这个明君,却变成了狗皇帝。
正如于瑾给婵夏讲的那个故事。
昔日的屠龙少年,终究化身成了恶龙。
婵夏说这些话时,眼眶是微微泛红的。
她是带了真情实感,成帝也有了一丝动容。
姜长波见此状,眼一寒心一横,突然喊道:
“陛下,不要听信此女妖言惑众!于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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