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兴奋又恐惧,仰着头,繁密树叶遮盖下的夜空像是被稀释了,慢慢变得明亮起来。
电脑屏幕上传送过来几张试拍的照片,老王抽着烟,闷声看着,亲自调试了角度。
“日出了。”
忽然有人说。
天空一下子亮了,我甚至看清围绕在每个人身边的薄雾,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不停地闪烁变幻,三台相机以每秒十几张的速度抓拍着此刻的场景。
每个人都死死盯着屏幕,老王眉头皱得很紧——我知道他是真的紧张。
雨林里气候变幻万千,假如今天拍不到满意的照片,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还有阳光,或者索性会下暴雨。高清相机又是无人操作,放在那么高的高度,无论哪个环节,意外损坏的可能性都极高。
半个小时之后,老王出了声:“好,今天就这样吧,回去看看照片。”
大家各司其职,开始整理设备,收缩吊臂。
忽然有人说:“嗯?老广怎么不见了?”
“他刚才不是尿急跑出去了吗?”
紧急清点了人数,果真少了老广。
“我们去周围找下吧?”我忍不住开口。
“你一个女孩子凑什么热闹?”老王挥了挥手,和向导说了几句话,当即拍板决定,“大家先回驻地,我和向导留下来,找当地人一起找比较合适。”
虽然知道这样危险,可这是唯一能做的了。
我坐在车上,紧紧抱着存储着照片的电脑,希望老广只是迷路了。
那些更加可怕的可能性,比如被不知名的毒物袭击,又或者……被当地的武装力量误以为是国际代表挟持了……
我强迫自己赶紧清醒过来,不敢再去想那些可能性。
在住的地方等了一整天,外边的枪声越来越频繁,到了傍晚的时候,老王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只是沉着脸,情况并不乐观。
“怎么样了?”大家凑过去问。
“没找到。”他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瓶水,“当地人说……在军营里看到了亚洲人。”
“是老广被抓走了?”我心里咯噔一声,这真是最糟糕的局面了。
“向导说再托人去确认。”老王不耐烦地抹了抹脸,“你们身边还有没有钱?”
大伙儿纷纷找出身上带着的美金,统一给了老王——其实心知肚明,此刻向导摆明了要讹钱,但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老王又一头钻进了夜幕中。同事开始和大使馆联系,汇报了相关情况后,对方十分重视,吩咐我们既然完成了拍摄工作,明天一早就回去首都。至于具体被掳走摄影师的情况,他们会通过政府和当地势力确认。
提心吊胆地过了一晚,向导终于带回了确切的消息:老广果然被当地一支武装力量抓走了,目前生死不明。
唯一的好消息是,大使馆已经给了积极的反馈,已经通过某些特殊渠道和武装方进行解除,并希望我们提供关于老广更多的资料。把相关的资料整理好电话通报了大使馆,老王开始催促我们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回斯威亚首都。
我和衣躺在床上,却始终睡不着,想起很早之前看过的一个视频,被某国反政府武装绑架的外国人被杀,向政府和国际示威。
老广不会的,我强迫自己否认这个可能性,他这么个老好人,一定不会的。
上次我们外出取景,我把自己的矿泉水给撒了。老广憨憨笑着,把自己那瓶倒了一半在我的瓶子里,说:“你喝。”
那个老好人,家里还有个刚满周岁的小女儿……
听着屋外越来越密集的枪声,我明白,其实不止老广,我们团队的每个人,都处在高度危险中。向导刚才冲进来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说是我们这里是扎伊尔河的上游,也是武装力量要抢占的高地,最好能够及早离开。
自从老广被掳走,我不止一次想到过死。
对我来说,死亡比起旁人更加轻松的是,大概没有人会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除了老麦吧……幸好,在我走之前,已经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连那几套很贵却没怎么穿过的衣服,我也已经在走前送给了许琢……
忽然忍不住苦笑起来,白晞,你还是怕死的……否则,怎么会想起这样的细节呢?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全组人坐上了面包车,往斯威亚的首都开去。
现在我对汽车封闭的车厢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恐惧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只觉得不安,仿佛路上会出事。
我安慰自己,这一定是因为路上不断有载着大兵的卡车来回开过,战事已经更为激烈了。老王拿着仅有的一部可用的电话,不断和大使馆以及当地的熟人联系。
车身忽然一晃,我听到一声尖锐至极的刹车声,所有人身子往旁边一歪,车身堪堪擦着路边的大树停了下来。
惊魂未定,我从座位上坐起来,看到一个荷枪实弹的黑人士兵备着冲锋枪,站在车前示意我们下车。
向导捂着被撞伤的额头,跌跌撞撞地下车,开始和士兵沟通。
半晌,他垂头丧气地上来说:“前边过不去了。”
“过不去是什么意思?”
“在开火,要等他们停火。”
“不能绕道吗?”
向导比画着说:“就这样一条路,难道往苏伊尔河绕吗?”
大家面面相觑,老王毕竟经验丰富,跳下车,悄悄往那个黑大兵手里塞了些钱,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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