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由得她选择吗?唐宁慧沉默了好半天,方道:“我有两个条件。”曾连同一笑,甚有兴趣的模样:“什么条件?”
唐宁慧缓缓道:“我不做妾。”曾连同目光微动:“好。还有呢?”
唐宁慧一字一句极为清晰:“我也不要做你的妻。”
曾连同看着她,目光森冷似来自地狱:“你再说一次!”唐宁慧既然开了口,也就不准备咽回去:“曾连同,我不要做你的妾,也不要做你的妻,我只要陪着笑之。笑之在鹿州,我便在鹿州。若是笑之留洋,我便也随他留洋。若是他日你成亲生子,你便要放我们母子离开,你能不能答应?”
顿时,屋子里静得连彼此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她看见曾连同的表情从未有过的森然锐利,他盯着她半天,最后甩手咬牙:“好!”说罢,他大步走出屋子,“哐当”一声,大力地甩上了门。
唐宁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许久,她才缓缓地来到笑之床边。笑之服了药,此时正睡得沉沉。
虽然她不知道曾连同这些年来为何一直未成亲,但她很清楚一点,那绝对不会是因为她!他若是有一丁点儿在意她的话,这么些年了,早去宁州寻她了!哪怕她不在市政厅了,可周璐一直在汪孝祥身边,他要打听的话,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见,他从未寻过她的行踪!
古人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与他做了几个月的夫妻,对他来说却什么也不是。他若是有一点点想起过她,断不会如此绝情!
那几个月,他到底把她当作什么了?想至此,唐宁慧一时间便鼻尖眼角阵阵发酸。
再说了,就算她开口说要做他的妻又能怎样?哪怕成了他的妻,终有一日,也会红颜未老恩先断。
她承认曾连同现在是疼爱笑之的,可那也不过是因为笑之是他唯一的骨肉。倘若他日有了其他的孩子,他定不会这般宠爱笑之。到那个时候,他们娘儿俩在他眼中便会成为可有可无的存在。
这是逃不过的!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既然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做那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不曾用心,心便不会疼!没有期望,便永远不会有失望!
几日后,洋人医生来给笑之做检查后,便喜形于色地连连道:“ok,ok。”又叽里呱啦地与曾连同说了一通。
哪怕唐宁慧对英文一知半解,也知道笑之的病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曾连同对她极冷淡。一连几日,进出笑之的病房,连正眼也不愿扫她一眼,仿若她不存在一般。唐宁慧把话说出口,亦早料到会如此。她本就不习惯曾连同对她的亲热,如今这样子的不冷不淡,她反而觉得极好。就这样一直下去就好,等到笑之年岁渐长,若他真愿意送笑之留洋,她便随笑之留洋。他若是不愿意,那么到那时候,再另做打算。
她的一生已见尽头了。
犹记得小时候,母亲哄着她睡觉,她合眼轻睡,母亲以为她睡熟了,便会喃喃自语:“我的儿啊,娘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娘只恨把你生作女儿身。我们女人的命薄,一生荣辱都系在自己的夫君身上。娘诚心向佛,向佛祖求的不过是让你以后许个好人家,有个好夫婿。有道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男人入错行还可以改行,可是女人嫁错郎……唉……”每每到此,母亲便会长叹一声。
如今,她是真真正正地明白了“女怕嫁错郎”这句话。
不过,幸好……幸好她还有笑之。
只要笑之无碍便好!
这日,巧荷来报:“太太,七少爷让您去一趟书房。”唐宁慧道:“我知道了。你留下,好好照顾笑之。”
唐宁慧沿着抄手游廊,片刻便来到了书房。
曾连同与程副官正在谈话,见她进来,视线停顿了一下,便止了口。程副官极乖觉,赶忙并脚行礼:“七少爷,属下先出去了。”
曾连同收回了视线,沉默了片刻,方淡淡道:“洋人医生说,笑之的病已经结痂,不日便会康复。另外……”他顿了顿,“还有,我已经把笑之的事情告诉了我父亲。等笑之病愈后,便会搬到那边府上。”
这一日总会到来,想避也避不开。再说了,她也没有半点儿自主权。唐宁慧有些僵硬地应了一声:“是,我知道了。”
曾连同这段时间只要一想起她那句“我不要做你的妾,也不要做你的妻”,心里便会堵了又堵。此时见她从进来就垂眼站在一旁,不冷不淡地隔着远远的距离,心里头忍了又忍的那把火又燃了起来。他别过头,磨着牙冷声吩咐:“没事了,你出去吧。”
唐宁慧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去。她瞧见自己袖口有细细的皱印,便伸出指尖轻轻地抚了抚,可是怎么抚也抚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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