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山顶的路,先前还有石台阶,可是越往后,便只剩下泥泞小路了,何时谦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等到他意识到自己迷路了的时候,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了,自两个小时前,太阳隐去,天色也暗沉了下来,连手机也没了信号。四面八方,入眼处尽是一模一样光秃秃的树。不知何时,天空又飘下来细密的雪籽,打在他的身上脸上,凉凉的生疼。不一会儿,那雪籽又变成了漫天的雪花,落在他的头上,他的身上。
何时谦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了,手机也早已没了信号。冬日天黑得早,就算自己顺利找到了路,到达了山顶,也得在这漆黑的深山老林里过一夜……这样的冬夜,大约没有几个人能熬得过去。回头吗?稍稍犹疑了一下,何时谦确定了一下方向,选择继续往上走去,也许前方就能找到正确的路了。
另外一边,苏九韵捂了捂早已冻得发红的耳朵,惊惶地看向四周,蜿蜒的山间小路上,满眼的枯树上已落了一层薄薄的白,除了自己孤独的脚印,这山间一个人都不见。此时天色已晚,再走不出去,自己怕是要冻死在这里了。
怕吗?还是有些害怕的,虽然“死亡”这两个字也曾在她的脑海中一晃而过,但自己却是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死亡的靠近。不行。她摘下手套,用力地搓了搓脸,寻起一根粗壮的树枝,当拐杖往山下缓缓走去,就算要死,她也不能就这样糊涂地死去。
苏九韵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她本已神往凤山的雪很久,这次索性拿出了所有的钱,定了这家叫“漠上顾烟来”的酒店——当然,她告诉父母勤工俭学去了。每年春节前,学校都会组织家庭困难的学生勤工俭学,因此父母也没有怀疑。
今天一大早,她一个人全副武装地来爬凤山,没曾想,下山的时候竟迷了路。
天色越来越暗,风雪也越来越大,吹得何时谦的脸生疼,他微眯着眼,正努力向上爬去时。不料,脚下一空——他竟跌进了一个一人来高的深洞,更要命的是,他的右脚,似乎扭伤了,从脚踝处传来一阵阵针刺一般地疼。
洞口本不深,奈何何时谦伤了右脚,挣扎了半天,都无法起身。闭上眼,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仿佛四岁那年的阳光一样,洒满了周身,刺骨的凉。
自从十五年前,父亲过世后,何时谦无论怎么用力,都记不起父亲死亡时的情景,可明明从小,他便是所有人口中的天才,拥有录像机一般的记忆力。爷爷也曾带他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他是创伤性后遗症,自那以后,爷爷再也没有追问过自己。
直到一个星期前,爷爷装病,将自己从国外骗回来。事隔多年,再度回到陌生又熟悉的家,当何时谦给父母上香的时刻,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幅遥远的画面:阳光灿烂的夏日,年轻的父亲载着四岁的他出门,突然,他被路边商店里的什么东西吸引了,吵着闹着非要,父亲只得停车,随后,侧方一辆大卡车躲闪不及,压了过来……
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直至慢慢变得阴冷、冰凉,成了这漫天的雪,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道:“你没事吧?”
何时谦勉强睁开眼,洞口上方,逆着飞扬的雪花,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色羽绒服的女生,正是下山迷路的苏九韵,她整张脸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一双眼露在外面,又圆又亮,似暗夜里的星光。
“脚崴了。”何时谦皱眉,简明扼要。
“站不起来?”
“嗯。”
苏九韵简单判断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何时谦苦笑,大约是下山求救去了吧,天快黑了,又下着这么大的雪,在这种情况下,这种选择也是最理智的行为。
不料,大约十几分钟后,一根树皮编成的长条扔了下来,随后,那双圆圆的眼出现在上方,带着几分急迫:“快!我拉你上来。”
何时谦有些迟疑,怀疑她拉不拉得动自己。
“快啊!”
何时谦拉住树绳,但两个人的身高体重的确相差太大,试了几次都不成之后,苏九韵将绳子的另一头绑到树上,然后自己死命地将绳子往上拉,何时谦的右脚不能用力,竟那样硬生生地被她拉了上来。可还未来得及言谢,苏九韵便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后倒去,何时谦本能地伸手去拉,但他忘了右脚不能用力,于是瞬间被苏九韵带着往后倒去。
那正好是一个斜坡,两个人立刻相拥着往下滚去。
天色青黑,雪下得纷纷扬扬,落在地上,树叶上,簌簌有声。苏九韵清亮中的眸中略带惊恐,在何时谦眼前上上下下,似雪后初请的天空,干净,明朗,直至他们前方出现一颗大树。
“啊!”苏九韵下意识地一声尖叫,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再看时,竟是何时谦单手硬生生地在他们和树之间撑开了一点点距离。
何时谦先翻身坐起,然后扶起吓呆了的苏九韵:“你没事吧?”
苏九韵“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前面是我问你有没有事,现在轮到你问我了。”苏九韵看着他撞红的手掌,有些感激,也有些后怕,“很疼吧?”
何时谦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倒是他的右脚脚踝处似乎疼得更厉害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雪也不见小的样子,他对苏九韵道:“我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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