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良心上也会受谴责吧。
十三号之前做过比杀孩子更天理难容的事,可过去的都过去了,做人要向前看,跟了林氏一年半载,他的刀上几乎没舔过血。心性不免柔软下来。
荣宪小声道:“真的会害了人吗?”
“当然。”十三号淡笑道,“不过让郡主你把这件事先在心里放一放,搁一搁,藏一阵子。如果有天我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母妃的事。那时你就可以大方地讲出来。”
荣宪似懂非懂的目光澄净明亮,是不含任何瑕疵的通灵美玉。
十三号对上孩子干净的眼神,一股狼狈感悄然来袭。视线一掉开,他便发现不远处的侍女正艰难地行走在湿滑的青苔上,不停地半躬着身子。嘴上还念念有词,明显在寻人。
“那是你身边的奴婢吗?”十三号问。
荣宪随意看了眼,满腹心事地点点头,眼睛却依旧对着面前的怪叔叔,不断反复地问自己,这个人真的可以相信吗?他看着不像好人,大白天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衣服,样式古怪,脖子上还有面巾,腰间配着只有侍卫才用的刀剑和其他鼓鼓囊囊的袋子。行动却和侍卫不大一样……最关键的是,他背地里偷偷说她母妃的坏话。
爱思考的乖宝宝开始回忆,意图从往昔的一点一滴里揪出母妃是个坏人的罪证。
自法华寺归来后,王妃打从心底里不喜林氏,平日态度自然不比从前。
孩子心性敏感,是感受地出来的。
十三号靠近荣宪,说道:“我这就抱郡主下去。得罪了。”
小小的身躯倚在十三号的身上,荣宪被他整个人搂在怀里,小手抵在十三号硬邦邦的胸肌上,大概触感不错。还特别好奇地多揉了几下,心底默默好奇,这怎么和父王、母妃的都不一样呢。
“干嘛呢?”十三号被摸得怪怪的。
荣宪撇撇嘴不说话。
不过十三号终究是风里来雨里去的隐卫,日常卫生没法特别讲究。连着几天没有沐浴,加之习武之人运动大,出汗多,体味不免浓重。
幸好时间不过短短几瞬,荣宪的脸皱成了苦兮兮的模样,显然被十三号的味道熏坏了。
“你。你都不洗澡呀。”
在十三号东张西望、注意行踪的时候,荣宪气鼓鼓地问道。
十三号“啊”了声,见荣宪嗓门略大,又不得已压低道:“对不住了,郡主。”
荣宪煞有其事地点头:“是挺对不住的。不过算了,看在你人不坏的份上,又好心把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抱下来,本郡主决定在心底为你保留一个秘密。”
十三号见目的达成,总算稍稍松了口气,美滋滋地呵呵笑。
随即又脸色一绷,他莫名地情绪低落起来:“那属下快走过来了。郡主记得想好说辞,不要漏了陷。”
“嗯,放心,你快走吧,省得被人发现。”荣宪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以后别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了,真出了什么好歹,你最爱的母妃可受不了。”十三号看她在分别之际连正眼都没多瞧自个儿一眼,心底涌上酸溜溜的滋味。
或许自己真的孤独太久了。
以至于一个天真的孩子,不过寥寥几句童言稚语,他就恋恋不舍了。
十三呀十三,还能再没出息些么。他默默地心酸不已。
“我明白的,你走好。”荣宪笑嘻嘻地应着,一面开始掸着裙摆处的灰尘。裙子弄脏,回去母妃肯定会训她的,
“好。”十三号收起最要不得的失落,背过身子,临走之际玩笑般地多了句嘴,“你的屁股上沾了块泥巴。”说完连自己都闹了个大红脸,赶忙地纵身一跃,腾空离开了。
暖融融的春风里十三号还能听见荣宪气急败坏的叫声,他微笑着睁开眼,掠过王府明媚的满院春色,只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原来,这就是命运眷顾的感觉,真好。
他这厢感怀着今日发生的一切,而他的‘命运女神’荣宪却郁闷不已地拿树叶擦屁股上的污渍,连续抹了好几下,她用力地扭头瞅了眼,然后愤愤地坐在了石凳上,等着阿芜循声而至。
这鬼一样的黑衣人,太坏了。
她忿忿地拿树枝摔打着石头,抒发内心的极度不满。
之前不提醒她不说。最后何必故作好心地告诉她。
而且秽物还是在屁股上,多么尴尬的部位,换做别人都不好意思说吧,怎么他说得如此正大光明。
真是不知羞……
荣宪托着腮帮子鼓鼓地。气呼呼地坐着。
即便受了点闲气,可她的精神头不错。
毕竟过惯了循规蹈矩的生活,每日在正院做一位言行规矩、说笑端庄的郡主,难得溜出来能碰上一位不一样的人,总归还是好玩的事。
这大约是荣宪决定隐瞒的重要原因。
依照母妃的脾性。荣宪的确不敢徒增杀孽。本来母妃生气起来就很吓人,她还是母妃的小心肝呢,都接受不了,换做无关紧要的外人,或许真的会承受不住……
等荣宪胡思乱想一通后,看着匆匆过来、眼泪都快掉下来的阿芜,荣宪气派地拍了拍灰不溜秋的后裙,站起来做好生平第一次说大谎的准备。
毕竟答应了别人,要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荣宪微微一笑。
她真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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