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驻俄国大使前要见你。”王斌带着外交官的那种莫测高深的神色讲述着此行的目的。
陈韶搞不明白外交官们的事情,只能请教王斌,“他要干什么?”
王斌还是一脸的淡然,“大概是想催促大周使团尽快前往柏林。”
陈韶反过来试探道:“我又不管这件事。再说,就算是他能说服我,真以为我能做主么?”
王斌乐了,“陈少将,你这是说给谁听呢?给我听,你以为我会怎么想?”
说完,王斌就见到陈韶脸上出现些许尴尬的神色。看得出,这位打仗或许很能干的年轻少将在高层关系,乃至于国际关系上简直是稚嫩的无以复加。
王斌心中盘算着如何与当下大周皇帝定要重用的年轻人建立何种关系。最后决定冒险试一试。
“少将。你好像一直期待关于摩洛哥的问题闹出事情来。是这样吧?”
“是。”
“那么你的理由是基于对现实局面的判断,还是基于你对自己期待的渴望?”
“这……”陈韶很想说是某种直觉。但是直觉这东西明显没有理论基础,更没办法解释。不得以,陈韶只能考虑自己的主观期待对自己的判断造成的影响。
这一想,就觉得事情不太对。突然间,一股无名火起,陈韶很想中断这次会谈。
对于鸿胪寺高级外交官来说,认清陈韶的心情不过是中级水平。很多非常能干的人都有陈韶这种态度,他们的能力的确超过普通人,但是他们推动事情发展所仰仗的并非真正的料敌机先,而是他们的强烈主观坚持。
譬如陈韶人生中的成名之战,汉城战役。鸿胪寺私下请教大周兵部将领,得到的结果很有趣。
最初的时候,日军在汉城集结重兵集团并非是为了交战,而是为了阻止大周军队继续猛攻。大周总参谋部认为,此时并不适合战略决战。便是到了战后,大周将领也不认为当时的判断有问题。
陈韶的特异性就在于,他打破了当时的军事认知。
日本做了充分防御准备的重兵集团不仅有可能被歼灭,还真的被歼灭了。
在汉城战役结束后,大周将领们很挠头。大周将领眼中汉城战役的大胜,是基于陈韶个人特异性,而不是基于成熟的战争体系。
鸿胪寺对此非常认同。不过鸿胪寺对于战争本身的规律也没什么热情,了解到这个程度也就够了。
所以王斌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有风险的,风险还不小。不过风险伴随收益,如果能够让陈韶这个家伙认识到他的特异性的话,这家伙就能成长起来。一个成长起来的陈韶对大周是好事,自然对鸿胪寺也有好处。
“陈少将,你对摩洛哥会议的失败有期待。在我看来,这个失败对你个人期待的未来有好处。所以,我建议,你不要这么主观。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最好放弃你自以为的长处,沉下心来学着客观的看世界。你还年轻,有大把时间补齐你不具备的东西。”
王斌说完在鸿胪寺中级官员们都完全掌握的东西之后,就一言不发的盯着陈韶看。
看得出,陈韶并没有不耐烦,却也没有能理解这些真正的道理。王斌等了好一阵,见陈韶没有说话,只能冒着大风险继续说道:“在汉城战争爆发前,十万日军在汉城部下防御阵地。别的部队眼中,那是刀山火海,那是去了就会死的地狱。在陈少将眼中,那些日军就是一锅肉,一盘菜……”
陈韶被吓得赶紧纠正,“我可没有那么厉害。我只是觉得能打。”
“这就是陈少将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这是你的长处。你觉得能打,而且这个判断非常正确。事实证明了,你就是能打。然而,参加摩洛哥会议的各方,是陈少将靠一己之力能打的么?”
陈韶想了想,“如果事情能如我所期待,也不是不能打。”
王斌啪啪的拍着座椅扶手,大声赞道:“对!就是这样!没错!如果事情完全按照陈少将所期待的,你就是能打!这就是陈少将的长处。然而,事情要是没有如你所期望的发展,陈少将又要怎么做?”
陈韶觉得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这种时候该干啥,陈韶早被教育过太多次。于是陈韶先尽量平复心情,再请教道:“请问,道理何在?”
“道理就是,你为了能让自己的长处得以发挥,就推动事情向有利于你发挥长处的方向走。这种单方面的期待太狭隘了。如果不是你运气好,这种事情本不可能发生。陈少将,你以前只是一位单纯的服从命令的军长。……哦,我记错了。你那时候不过是一位师参谋长。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你实际上主导了48军的大规模军事行动。这种事情发生过,我们就得承认真的发生过。但是你不能指望这种事情天天发生,尤其是在陈少将的地位提升的现在,更不能指望这种事情继续发生……”
王斌谈了并不太久的道理,就觉得精疲力竭。天分这种事情,妙就妙在不用想,干起来就自然而然的符合了当时的需要。
正因为如此,即便是给陈韶这样的家伙讲道理,也是无比艰难的。因为道理是反人性的,是与一切自然而然的东西背道而驰的。
可王斌决定赌上一把。因为天分若是不能从无意识的本能转化为有意识的道理认知,就没办法持续,更不用说发扬光大。
好在陈韶看着或许是个明白人,对道理的接受度很高。
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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