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三角县府衙前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脚步匆忙,与之相比,内院安静得仿若两个世界。
客居的临福堂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
小厮扒在门缝处瞧着外边的景象咬牙切齿的数着数量,走回来低声禀报:“老爷,增加了一倍的守卫。”
四方桌前,着一身长衫,长相极是俊雅的男子反倒笑了:“越是如此越说明西廉军近了。”
小厮急了:“西廉军要是知道你堂堂同知不愿同流合污被私押两月,那小的巴不得他们从天而降,压死那姓魏的,可他们不知道!等他们到了,您要么被姓魏的杀了,要么被带到朵尔镇去了,哪个可能您也落不着好啊!”
这人正是余新舒,他抬头看向随他一道被羁押在此两个月,此时比他还着急的家仆:“成元,你跟着受累了。”
“老爷您千万别这么说,小的从小就侍候您,您在哪小的当然就在哪,万幸当时小的跟在您身边,不然您被扣在这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成元抹了下眼睛,“您素来有办法,和魏光良斗了这么多年也没落下风,这事一定也有办法可想的,您快想想。”
“不一样。”余新舒站起身来背着双手来回踱步:“以前他不敢要我的命,现在他随时都敢,天壤之别。”
“是因为……朱相没了?”
“朱相没了,皇上半废,何庆博扶了个小皇帝上位,京城已经尽在他手,我的根基都被挖没了,他的后台快称王了,杀了我也就是找个理由的事,若最后何庆博真成事,理由都无需找,余家什么都做不了。”
成元急了:“那就只能这么等着吗?”
“等着。”
“可是这不是……”等死吗?成元咬住唇把最后两个字吞回去。
余新舒摇摇头,他当然不是在等死,他在等祝大公子能想到他,有经纬之才的祝大公子也不应该遗漏他!若他想不到,那也配不上这个赞誉。
屋外传来动静,他心下一动,待听得请安声略有些失望,坐回原位等着。
门上响了几响,锁开了,魏光良一脸疲态的从屋外进来。
两人对视片刻,魏光良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又指着成元挥挥手。
成元走到老爷身后,他当然不能走!
“退下吧,魏大人不会和我同归无尽。”
魏光良嗤笑一声,坐到他对面。
成元退出去固执的在门口守着,打定主意里边有什么动静就要冲进去护主。
一个护卫上前来拎开他,将门关上了。
“放开我,你放开我……”
听着外边的动静,魏光良笑:“很忠心的家仆。”
“还不错。”余新舒拿杯子给他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颇有待客之道。
魏光良旋转着杯盏:“咱们共事几年了?六年了吧。”
“整六年,若没有这一年的战乱去年就该散伙了。”
大皖五年一任期,去年就该换任了,朝纲混乱,再加上战祸才拖至如今。
魏光良端起茶盏把玩:“虽因立场不同有过诸多针锋相对的时候,但是魏某一直敬佩服新舒为人,去年任期快满时我其实挺高兴,就算有再多争端,我们之间也不曾大伤元气,还想着将来朝堂上再见之时,应是比其他朝臣要亲厚些的。”
魏光良笑容渐苦:“没曾想会是今日之果。”
“之前我一直不解魏兄为何只是困着我,却不杀我以除后患,原来如此。”余新舒举起杯和他碰了碰,一饮而尽:“多谢魏兄让我多活了这些时日。”
魏光良同样一饮而尽,然后抬着头片刻才低下来。
“新舒,投向太尉可好?”
余新舒重新给两人斟茶,茶水声哗啦啦作响。
“魏兄好意余某心领,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认可太尉大人之为人,亦不愿行谋逆之事。”
“哪怕这样能让你活下来?”
余新舒笑了笑,语气万般感慨:“我们都是读圣贤书长大,可奇怪的是每个人从中理解的都不同,朱正易、何庆博、祝茂年、你、我,天底下每一个读书人好像都有自己的理解,养出各自不同的秉性,为人处理皆是按这一套来,然后还互相看不上,文人相轻这一说大概就这么来的,只能说,圣贤不愧是圣贤。”
魏光良听懂了他的拒绝,来之前他也猜到了他一定会拒绝,他若愿意低头早在很久之前就低头了。
“西廉军明日就到了。”
余新舒神清淡淡,并无半分波动:“所以魏兄来送我一程。”
魏光良倾身上前:“装一装,也不行吗?只要你愿意装一装,我亦可向他人交待。”
“六年共事,魏兄当了解我为人,若违背一生所学,余新舒活着也是死了,与其做个活死人倒不如痛快些。”余新舒举杯:“有魏兄携此心意相送,弟铭感五内,走得也坦然。”
魏光良端起杯盏:“我会让人将你妻小送走,若何太尉笑到了最后,我会护着他们隐姓埋名的活下来,若最后……以祝茂年的为人你家人自会无恙。”
余新舒怔愣的看他喝了茶水,下意识的也跟着把茶水送到嘴边沾湿了嘴唇,他没想到魏光良会做到这个地步,以他们的关系,对方也不必担着风险做这些。
“为何?”
问得没头没尾,魏光良却听得懂,他笑着起身:“大概,是被你六年熏陶影响了吧,做久了鬼,偶尔也想做个人。”
“既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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