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蘅芜院,又是凤姐拉着不叫搜,说:“要抄检只抄检咱们家的人,薛大姑娘屋里,断乎检抄不得的。”
待到了潇湘馆,王善保家的从紫鹃房中抄出许多宝玉旧用的东西,“自为得了意,遂忙请凤姐过来验视”,凤姐却笑道:“宝玉和他们从小儿在一处混了几年,这自然是宝玉的旧东西。这也不算什么罕事,撂下再往别处去是正经。”一片维护之心;
在秋爽斋中,探春的丫头待书嘲骂王善保家的,凤姐不怒反赞:“好丫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如此种种,都可以看出凤姐对“抄检”的不以为然。倘若此时凤姐还做得了主,事情断不至于演变到这般丑陋残酷的地步,然而王夫人几年不理事,如今忽然“雷嗔电怒”的起来,要做场好戏给众人看,展示自己的果决手段。结果,无辜的丫环们做了邢、王二夫人勾心斗角的牺牲品,王善保家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害了自己的外孙女儿司棋,入画、四儿等被驱逐,十二官fēng_liú云散,晴雯更是含恨惨死。
而王熙凤,也益发心灰意冷,事情没完就再一次病倒下来,血崩之症再发,“夜里又连起来几次,下面血淋不止。至次日,便觉身体十分软弱,起来发晕,遂撑不住。”
之后,凤姐益发不堪,连中秋家宴也未能出席。大观园的最后一次盛会,冷冷清清,贾母叹息:“偏又把凤丫头病了,有他一人来说说笑笑,还抵得十个人的空儿。可见天下事总难十全。”
可见,王夫人抄检大观园之举,杀死的岂止晴雯,还有凤姐!真正罪魁,王夫人是矣!
(三)
整个抄检大观园的描写中,痛恨之余,也有一点小小的畅快,就是探春打王善保家的那一巴掌。
小时候,看到这一段只觉得痛快,却并不理解:探春哪来的那么大火气?又为什么打了人,自己反而流下泪来?
如今重看,才是百般感慨,真正理解了。
探春护着众丫鬟不叫搜捡,并不单为恼怒,更是悲哀。如她所说:“你们别忙,自然连你们抄的日子有呢!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也渐渐的来了。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山雨欲来风满楼,探春以小见大,已经深知抄检乃是不祥之兆,断非兴旺之家所为。这般扬铃打鼓地自相残杀,将世外桃源的一块大观园净土变作摧红折绿的修罗场,可知贾府之运休矣。
话中且一点甄家事,以远喻近,以甄寓贾,分明是逗漏先机,预言贾府未来。因此一边叹怨,一边流下泪来。
然而,正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探春的心思,凤姐虽然感佩,未必了解;丫头们虽然配合,不能体会;而王善保家的等刁奴之辈,更是非但不能稍有省悟,反要趁机取笑,就更加令人悲哀。
更可恶的,还是王善保家的为了显示自己地位超然,竟然上前掀了探春衣襟一下,取笑说:“连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没有什么。”
这个举动,表面上只是掀了一下衣襟,但是不论从探春眼中还是王善保家的口中,所代表的意思却都是一样的,意即“搜身”!
一个奴才竟然搜小姐的身!这不是真个把探春当贼办了,不是压着探春的头来呈威是什么?
书中说得明白,那王善保家的所以敢如此,并非真个糊涂不知礼,而是“自恃是邢夫人陪房,连王夫人尚另眼相看,何况别个?”而且明欺探春只是个姑娘家,“况且又是庶出,他敢怎么?”可见王善保家的行为绝非无心之举,明是仗势欺人,而且是欺人太甚!
三小姐探春一向把尊严看得格外重,正是因为她是庶出之女,争胜要强,最恨的就是被人轻视,又岂能允许一个下人对自己动手动脚?因此拉着凤姐的手说:“我能可你翻着看,不叫奴才来翻身上!”
这是三姑娘为自己的身份划定的一个界线,尊卑有别,岂容轻慢?
其实此前众人经过蘅芜苑而过门不入,理由是“岂有抄起亲戚家的人来”,然而进了潇湘馆却大行搜捡,已经可以见出王善保家的为人。此人只是协助抄捡,却每每自行其事,发号施令,事事冲在最前面,巴不得多事,因从紫鹃房中抄出两副宝玉换下来的寄名符儿并荷包扇子等物来与凤姐验视,便“以为得了意”,且质问:“这些东西从那里来的?”
宝钗是亲戚,难道黛玉不是么?何以对黛玉毫无避忌,还要认真捏紫鹃的错儿并擅自讯问,这分明就是欺侮黛玉无亲无靠。所以说王善保家的种种行为都是一惯的欺软怕硬,对孤女黛玉也好,对庶女探春也好,都是意存轻慢。
因此,探春才会毫不犹疑的,愤然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好!
惜春为什么撵入画
探春评价惜春:“这是他的僻性,孤介太过,我们再傲不过他的。”
一点不错。
看到七十四回惜春撵入画一段,很多人都为入画叹息,觉得惜春孤介太过,冷漠无情。
且看抄检一段文字:
遂到惜春房中来。因惜春年少,尚未识事,吓的不知当有什么事,故凤姐也少不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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