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已经不轻的女子熟练地钩起纱帐,然后伸手替师映川掖一掖被子,眉眼之间有着并不作违的关切之色,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神情之间有些复杂,最终只轻声道:“公子可是觉得哪里不适?厨下一直备着粥菜,公子刚刚醒来,必是腹中空虚,不如奴婢先服侍公子略用些吃食?”师映川微微有些失神的目光在殿中扫了一圈,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道:“……也好。”说着,就想坐起身来,侍女连忙扶住他,师映川如今消瘦很多,哪里还有以前的高大结实,因此这侍女扶他坐起来,也并不如何吃力,当下又拿了个软垫放到他身后倚着,师映川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的雪白内衣,心中默默梳理着思绪,不一会儿,几个清秀侍女进来,带了几样既滋补身体又容易消化的食物,伺候师映川用过,不多时,又有人抬了浴桶往里面兑好热水,一群女子小心扶着师映川入水,为他洗发擦背,待沐浴更衣之后,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师映川拒绝了众女搀他上榻休息,只扶着一个侍女的手,一步一歇地走到不远处一架落地大穿衣镜前,师映川凝神看过去,只见镜子里映出来的那个苍白憔悴的人唇色淡淡,长发披垂,脸庞瘦了一圈,致使完全没有了从前那还算颇具男子之气的清毅轮廓,再加上孱弱的神色,颀长却已不见结实健美之态的瘦削身体,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身量高得有点过头的女子,难怪之前那年轻男人会错认,这哪里还是从前那个神采飞扬、纵横放诞的魔帝?
一时间师映川看着镜中人,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悲是愤,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唇角却扯出了一缕无声无息的冷意,不由得心道:“……这一次是我败了,怪不了旁人,不过日子还这样长久,以后究竟如何,那却是……尚未可知啊!”心中这样想着,随手推开了侍女的搀扶,自己摇摇晃晃地缓慢走到窗前,只走了这么一段路,就已经腿软气喘,有些支持不住,顺势跌坐在距离窗前不远处放置着的一张镶嵌彩石影木的花梨躺椅上,微微喘息着,窗外透进明媚的日光,投下温柔的淡影在他脸上,却显得那脸孔苍白得几乎透明,头发遮出的阴影如同挡住了月光的乌云,让人看着只觉得说不出地怜惜,彼时殿内绡幕半垂半卷,寂然无声,只有轻风不时在殿间游走,侍女们在旁也不敢出声打扰,师映川定定看着窗外妍丽如霞光一般的花海,一动不动,仿佛是在发着呆,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珠帘发出轻微声响,有人走了进来,男子身材高大,剪裁合身的衣袍将其形貌衬托得越发英伟,众侍女见男子出现,忙深深地弯下腰去,她们在这里伺候的时间久了,早已深知男子的秉性,便就此纷纷退下,一时间满殿里只剩了师映川与男子两个人,却是静谧无声,只有窗外偶尔不知名的鸟儿叫上一声。
师映川当然不是没有看见对方,只不过他看起来似乎是打算不理不睬罢了,看着窗外发呆,片刻,才扭过头,看着不远处的连江楼,定定看了一瞬,随即蓦然一笑,连江楼见他如此,不免微微一顿,从前师映川自然是笑过的,自小到大,在连江楼面前不知笑过多少次,有狡黠的笑,讪讪的笑,开心的笑,苦笑……有笑得难看的,也有笑得极美的,但无论是哪一种,却都从未像此刻这般,笑得令人只觉一股说不出的旖旎风情扑面而至,青年歪在躺椅上,此时穿了一身玄色底子的衣裳,以金线细细绣出滚玉球麒麟,周边饰以烟霞与云纹,这衣裳其实不算太过华丽,但现在师映川憔悴苍白,没有从前那般飞扬神采,穿起来就显得不甚相合,然而这衣裳松松穿着,腰间扣上玉带,满头半湿未干的青丝尽数垂落胸前身后,两手拢在袖里,只露着面部与脖子,肌肤好似雪玉一般,尤其眼下虚弱着,微菱的双唇少有血色,长眉轻颦,乍一看去,分明是一位弱质不胜的绝色佳人,令人恨不得将其搂入怀中,轻怜蜜爱,恣意温存,却又担心佳人孱弱得禁不起疾风骤雨,受不起摧折,这是师映川自幼至今,从未有过的一面……连江楼眉峰微聚,一时间师映川却轻抬眼睫,淡淡道:“又回到这里了,可真是让人怀念啊……可惜现在的心情与当初相比,却是再不一样了。”连江楼不言不语,走过去微微俯身,就准备将师映川从躺椅上抱起:“……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最好还是在床上休养。”
一只雪白的手突然无声地抓住了连江楼的手臂,师映川定定瞧着男子,眼如幽火:“莲座,你这样对我,真的会让我误会呢……”青年嘴角绽开了罂粟般妖异的笑容,仿佛每一丝吐息都带着能够轻易诱惑人心的毒:“这样的温柔款款,这样的无微不至,实在太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了……你说是吗?还是说,莲座你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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