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他的好表妹也不想这样。
可是谁能拧得过王上呢?
走出谷风居那一刻,高闯就抓着她的手,她能怎么办?难不成当众甩掉吗?
燕北王妃,目前是她的“职业”啊!
那只有当成牵着一条绳子吧,习惯了就变成无所谓了。
而楚宁人把表情掩饰得很好,尽管内心中惊涛骇浪,但表面上完全看不出震惊,也看不出疑惑。
相反,在看到肖绛的瞬间,只流露出亲人之间该有的神色。
可是在高闯的目光之下,他眼角的那一点点抽动却是骗不了人的。
按肖绛的话来讲,这就叫微表情。
“王妃的病情大好了,看来你不怎么惊讶。”高闯上前一步,拍拍楚宁人的肩膀说。
而后不等后者反应,就拉着肖绛先进去了。
楚宁人眉头略皱,但很快又展开。
是他大意了,不该这么淡定无波。十三娘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燕北王那样的一方霸主,怎么可能不调查清楚。
现在人变了,他的态度却不变,岂不是欲盖弥彰吗?
但事已至此,他也无需再做反应。只当是面见君王时,必须保持礼节才克制自己情绪的吧。
燕北物质匮乏,宴席上自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
而高闯骨子里自信,也绝不会去做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所以这场家宴丰盛又简单,食材不贵,大部分是内陆地区少见,但是具有燕北特色的。
席间也没有说正事,大部分时候是高闯一边劝菜,一边询问起各地的风土人情。毕竟楚宁人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实在是很多的。
不过这些话看似随意,琐碎,但却能从中提炼出很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问及美食,就能知道哪些地方更富裕,哪个地方的民风更彪悍。
甚至,哪里的交通更发达,当地驻兵和储粮的情况。
诸如此等……
两个男人说话间隙的时候,肖绛就不着痕迹的插几句话,缓和了气氛,冲淡了那种刺探感。
但是她多问的是楚老夫人,最近吃的如何,用的又如何,心情好不好?身上有没有特别不舒服的地方。如果需要珍贵的药材,人参之类的,燕北之地出产的是品质最高的。
“我记得表舅妈最喜欢吃木耳菌菇之类的东西,论起山珍,我们燕北的才好吃。表哥回去的时候,说什么也要带上一大车礼物回去,我要好好孝敬孝敬他老人家呢。”她好声好气的说,整个晚宴之中都笑盈盈的,不仅看起来气色好,情绪也很好,显然过得非常舒心。
她娘亲楚氏虽然年纪和楚老夫人相差很多,却是楚宁人父亲的表妹,论理她就应该叫楚老夫人为表舅妈。
“我都不知道,王妃记得那么多我娘亲的事情。”楚宁人微笑道,好像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
肖绛可以叫他表哥,但他却不能直接称呼肖绛为表妹。
先有国再有家,人家地位上就是王妃,比他一介平民布衣不知高了多少倍。
肖绛心里翻了个白眼儿。
这就是古代人!文人!还是百年世家出身的那种!
看看吧,普普通通一句话,里面陷阱套陷阱,拐着十七八道弯儿了。
他是想知道,当年她疯疯傻傻的,怎么会记得楚老夫人?就算是记得吧,为什么一点不提起自己的亲生爹娘?这样岂不是不孝吗?
还有一层隐含的意思,其实还是刺探,刺探她记不记得有关他的事儿。
“我当然记得啊。”肖绛“天真的”眨了下眼睛,“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在困境之中,谁对你好,谁加倍的欺负你,会牢牢记在心坎上一辈子的。那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谁伸手救他,谁像他丢石子,可不记得清清楚楚吗?表舅妈于我,那可是唯一有再造之恩的人。”
她加重了“唯一”两个字。
话中有话!
就算话中没话,楚宁人这种人也会想多。
伸手救人的一定是他那位心软仁慈的娘亲。谁丢的石子?恐怕人不少,也包括他在内!
十三娘说都记得清清楚楚,必然也有他十七岁打算弃文从商时说的那些话。
曾经以为疯子傻子就不会懂,谁想到上天还留下这样的漏洞?
年轻时,果然是太大意了!
楚宁人瞳孔微眯,感觉自己的老底都泄露了,而且这个人不知是敌是友。
或者说,是敌非友。
毕竟当年他可是丢石子的。
一念及此,鼻梁曾经断骨的地方居然隐隐作痛。
“那表姑姑和表姑夫呢?”他仍不死心。
“我被送去尼庵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对我娘的印象不深,而且之后她也从没来看过我。”肖绛就这样毫不掩饰地说,表达她对楚氏真的没什么感情。
“至于说我那个爹……他把我卖给了武帝,直接把我扔到了这里来,不管我有多惊恐多害怕,就连嫁妆都没给我准备一份,那是不顾我死活的。所谓父母慈才能子女孝,而他不仅不慈,还坑害儿女,我为什么要惦记他呢?”
好狠绝!
连表面功夫都不做,装一装孝顺也不肯。这是对亲爹吗?这是对仇人!尽管肖景的所作所为确实很恶心、龌龊。
不过,这女的不好惹。
楚宁人心里判断着,对自己这位表妹的变化更加感到惊讶,而且难以适应。
他感觉自己是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绝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掩饰情绪,干脆都挂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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