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之后,是几秒钟的沉默。龚耀凝神,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超过一周,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这身体原本的家人相处。
沉默持续了很久,龚耀似乎隐隐约约听见辉一郎沉静的呼吸。这呼吸声似乎有某种节奏,就像山上寺庙和尚日夜不停的唱经声。
直到龚耀开始升起一丝警惕,才仿佛拨云见日般,电话那头传来一句调笑似的话:“耀,怎么回事啊,搞这么大的阵仗。”
辉一郎的声音有些温暖,稍微融化了他心中的疏离。没等龚耀有所回答,他继续开口:“耀,刚刚你可是一句话就把山奈川区警部的大半人手都抽调出去了。刑部曹长一直在跟我抱怨,说的我耳朵都有点发麻。”
“……嗯,抱歉。”
“不用抱歉,不如说,耀,我很欣慰,就是你终于肯去找点正事去做了。说实话,之前的你太颓,老爷子在国会那边的风评可是大受影响,”辉一郎似乎在电话那头伸了一个懒腰:“我和老爷子想法都一样,这件事既然你碰上,那就把它全权交给你吧。”
龚耀愣了一下,辉一郎说“这件事”?等等,自己的目标是追踪那黑色泥头车,但无论是辉一郎还是老爷子目前都不可能知道它有什么特别的才对。
全权交给我?是全权交给我什么事?
龚耀拿着物证袋的手不自觉的一握,其中的奔牛状车标稍微回以尖锐的触感。心回电转下,龚耀咧了下嘴,靠回自己车里的座位上,身体的姿势竟然与电话那边的宫城辉一郎有三四分像:“老哥,给我透个底,这次被撞死的究竟是什么人?”
辉一郎似乎被噎了一下:“……你不知道死的是什么人就调走了警部一半的力量?”
龚耀仰头,把奔牛车标高高举起,心里一再默念“我是个纨绔我是个纨绔”,努力回忆着原本的宫城耀会怎么说话,吐出的话音中也尽力带上了一点轻佻:“这被撞烂的车限量,我都没几辆。就这样没了我还挺心疼,就想着查查看究竟是谁这么的暴殄天物。”
“……就因为这个,你才叫人去搜索那泥头车的踪迹的?”
“对。”
“……唉,好吧,挺像你,”辉一郎又沉默一阵,忽的失笑:“不过就因为这个你就要牵扯进这个案子?那恐怕有点亏。”
“也还行,我决定好了。”
龚耀回答,仍然稍觉紧张。身体原主留下的记忆碎片中,与家人的交流少之又少。他不知道这样的态度究竟会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辉一郎还在沉默,似乎抿了一口水。又是几秒钟,才优哉游哉的再度开口:“死者是荒坂家的三儿子荒坂澄太。荒坂家,荒坂组。呵,挺大一集会,你应该很熟悉。”
“嗯,”龚耀点头,确实,他钱包里有几张荒坂组送的礼品卡:“不过就一个集会的三儿子?这好像不值得你给我打一次电话。”
“确实,不过有一件事我没告诉过你,就是这荒坂组其实是白井议员的黑手套,”辉一郎的食指似乎一直在听筒上有规律的敲击:“白井议员和咱家关系不错,可他的神经质大家都有目共睹。他怀疑这件事是不是有人在向他示威。你想接下这个案子的话,首要任务就是给他一个说法。”
“什么样的说法?”
“什么样的说法都行,关键在让白井议员满意,”辉一郎的声音仍然悠哉:“如果以后你想在交通部干,那就把这事解释成一个单纯的事故;如果你想干刑事,就去和荒坂组配合一下,整点大新闻。而如果你以后想从政……唉,这就有些复杂,但你可以在后天的家宴上跟老爷子请教几句,到时候白井议员也会入席。”
“家宴?我……”
“耀,这次……你也该来了吧,我们之前说好的。”辉一郎叹气,温和的话音中居然带着点悲哀。
“……看情况吧。”龚耀回答,终于按掉了电话,回头时居然感到了一丝丝宛如幻觉的凉意。
现场的警员还在整理事故的残渣。几名穿着白色防护服的警员把带着猩红的小铲子收起,似乎完成了对死者初步的清理。斋藤警员面带踌躇的附近徘徊,龚耀有些不解,却还是打开了车门:“斋藤桑,有什么发现吗?”
被再度叫住的斋藤似乎终于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垂着头坐进龚耀的车里:“宫城君,那个,刚刚上头联络,说让我配合你查这个案子。那个,就是……”
“喔,请多关照,”龚耀捏了一下斋藤的手,发觉他的掌心和虎口处有厚厚的老茧:“斋藤桑,那个行车记录仪怎么样了?”
“我刚刚看了,绝对不是意外,是故意杀人,”斋藤抱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数据我导进去了,你看,这里,对,就这。”
龚耀拿起,在看到那泥头车正脸的时候眼皮轻轻一跳。不会错的,就是它。与前世的最后一刻一模一样的,那瞬间加速前令人心悸的力量感,毫无刹车迹象的前冲速度,以及……
那保险杠上眼熟至极的人型轮廓。
胃里开始覆雨翻云,龚耀咬了咬牙齿。它为什么要杀了自己,而这次又朝什么荒坂家的儿子下手了?又是怎么穿越世界来到这里?自己的前世和荒坂澄太有什么关系?还牵扯上了白井议员,这其中又会有多少弯弯绕绕?
咦?等等?从恍惚中骤然回过神来,龚耀再一次将视线集中在手机屏幕上。进度条拉动,再拉动。
然后,他有些不可思议的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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