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说结论,是李平还是成藩?”
荀诩粗鲁地打断他的话。
杜弼惊讶地看着荀诩,他居然在这里公开谈论这么机密的事情?
但荀诩那锐利和不容争辩的眼神让杜弼没有质疑他余地。
“是李平。”
杜弼长长吐了口气,把毛笔从手中搁下。
“我检查了所有的库存手续,他是最高一级的审批者,也只有他有权限修改数据并不被旁人发觉。
我查到了四月十九日的库存文书调阅记录,看到了李平的名字--那一天早些时候,罗石刚刚将正确数据归档,而第二天公布出来的数据就已经是窜改过的了。”
“我明白了,果然是这样!李平这个小人!”
荀诩握紧拳头旁若无人地嚷道,让一旁的文吏们露出怯懦的惊恐表情,与同僚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你明白什么了?”
杜弼被荀诩的举动彻底弄糊涂了。
“你跟我来,我们路上说!”
荀诩拽着杜弼的袖子朝门口跑去。
两个人连走带跑冲到粮田曹门口,骑上马朝着靖安司方向狂奔。
一路上马蹄飞舞,杜弼不大擅长骑这么快的马,只能伏下身抱住马脖,略显狼狈地冲荀诩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看起来如此紧张。”
“我刚才去了丞相府,发现那里已经被士兵封锁。
据守卫说,他们是奉了李平的命令在那里死守,绝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府邸打扰李平。”
荀诩眼睛紧盯着前方,飞快地把自己的想法讲给杜弼,“有意思的是,他们谁都不知道丞相府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到岗的时候,丞相府已经大门紧闭了。”
“这说明什么?”
“单纯这一件事并不能说明什么,但结合那个仓促的戒严令,以及你刚才的调查结果来看,就能看出来李平到底是什么用心了。”
杜弼握缰绳的手一紧,他立刻也猜到了。
而荀诩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我估计,李平事实上已经离开了南郑,而且极可能是与烛龙同行。
他下达戒严令和封锁丞相府的目的,就是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故意在南郑造成混乱,迟滞任何可能扰乱他们逃亡计划的行动。
这样一来,在整个南郑还在为并不存在的敌人而困守城中的时候,李平和烛龙已经优哉游哉地踏上去魏国的路上。
那些忠心的丞相府卫兵守着一处空府邸,这样所有人会以为李平仍旧在丞相府内议事,戒严令的花招效果也就能更持久……”
“看来,他在粮草上玩的花样也是同样的动机。”
“不错,只不过针对的人不同。
那份经过修改的数据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李平也许在整个运补流程中都动了手脚,以此来向诸葛丞相证明粮草无虞,尽可放心在前线对峙。
这样他就可以保有汉中最高负责人的身份,并利用这一权限来为自己的逃亡创造条件了--比如那个戒严令。”
“真是个丝丝入扣的缜密计划,这绝对是经过长期谋划的。”
“也许这是烛龙的杰作,他真是个深知内情的人。”
荀诩感叹道。
杜弼问道:“你现在能确定他的身份了吗?
成藩还是狐忠?”
荀诩摆了摆手,用一种非常苦涩的语气回答:“还没,其实现在只要去他们各自家里看一眼就会知道,不在家的那个肯定是。
可惜我现在没时间去查这件事--何况烛龙的身份现在其实已经无关紧要,我们现在首要任务是尽快阻止李平的出逃。
“这倒是,那么你知道他会走哪一条路线吗?”
“这就是我为什么急于拿到昨天南郑外围监视记录的原因了,李平如果逃走的话,一定会路过其中的一个哨所……”荀诩又甩鞭催了一下胯下的马匹,“我们现在回道观,裴绪应该已经动员好了全部人手。
我们尽快出城取得报告,确认李平的逃亡路线,追上去!”
杜弼回首看了看远处城门顶楼飘扬的旗帜,不无忧虑地说道:“现在的问题是,要如何突破城门的封锁。”
“不错,这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问题……”
很快荀诩就知道,他这句话大错特错了。
当他们两个人即将进入“道观”所在城区的时候,看到阿社尔迎面飞骑而来。
荀诩一楞,快马一步,冲过去大声喊住他,问他是否通知了裴绪。
阿社尔宽阔的额头沾满了汗水,眼睛中还留存着极度的震惊。
他看到荀诩,大喊一声:“荀从事!”
声音里满是惶然。
“发生什么事了?”
杜弼这时候也从后面赶了过来。
“道观……道观……”阿社尔结巴了几次,才组织起通顺的语言,“道观被一批卫戍部队士兵包围了!”
一阵堪比朔漠冬夜的冷风吹入荀诩身体,象元戎弩箭一样钉入他的胸膛。
荀诩按住胸口忍着心脏抽搐的疼痛,强作镇定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见到裴绪了吗?”
阿社尔擦擦额头的汗,回答道:“我返回靖安司后,跟裴大人转达了您的交待。
还没等我们有所行动,忽然外面就冲来一大批卫戍部队的士兵,将道观团团包围。
为首的队长跟裴大人认识,他说这是上头的命令:今天早上从丞相府发给他们一封公函,说靖安司内部隐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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