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这样,我没这样,你别胡说......”
季然渐渐后退,他像个干了坏事后被窥见到的小孩,那份被岁月沉淀被时局所逼而提早形成的冷淡忽然间无所适从,他感觉自己整个躯体无处安放。
季灵说得胸口起伏,那股怒意和不甘越说就越觉得铭刻在心,她竟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她,只有她一个人是对的。
“季然,你不觉得你真的很虚伪很无耻吗?你一边说着恨他,一边却永远都在最后关头收手,你下不去手,你对莫如风根本下不去狠手,你永远都留着那一份心软。可哥...”她说着,却哭起来,“心软是要有底线的,他是你的仇人啊,你还记得他这个身份吗?你这样对他,不觉得你愧对自己的家人吗?”
季然的手紧紧握着季灵的脖子,却浑身无力,禁锢像张虚假的纸,没套住季灵,却捆住了他,他呼吸不畅,觉得身上发冷,觉得有好多眼睛在看他,好像爸妈和季言都在,就在他周围听着季灵的控诉,然后盯着他的后背,他的侧脸,他的眼,对着他哭,揪着他的衣角。
“为什么不让说,哥,这些事不是你做的吗?你做这些的时候没有想过后果吗?是我逼你做的吗?你每次心疼莫如风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爸妈和季言吗?你半夜梦醒的时候不会去那件放着灵位的房间里哭吗?你有梦到过爸妈和季言吗?他们在你梦里喊过疼吗?你记不记得爸妈死前连最后一次拍好的结婚纪念照都没看上一眼?”
“哥,你记不记得季言死的时候才十六岁,她是怎么死的,你需要我提醒一遍吗?莫如风为了给金...”
“闭嘴!我他妈叫你闭嘴,我叫你闭嘴!给我闭嘴!”
季然突然像被人掐住死穴一样大吼大叫,他浑身都在发抖,明明是他做错了,他却更像一个受害者。
他像被注入了什么病毒,那些东西在他体内成结,后肆意横行在他的血管里,肝脏里,把他撕烂,让他腐朽。
季然的怒火那样凶猛,季灵以为自己会被季然在暴怒下失控掐死,或者至少会被季然捂住嘴巴,可季然那么愤怒地扑下,却只捂住了她的一双眼。
他像被雷雨天吓到的孩子,压着嗓子求她:“别说了,别说了,季灵,你别说了,求你了....”
季灵只是想让他清醒,让他认清楚莫如风的定位,可当季然用那么悲痛的语调发出气息不稳的那句话,她自己却哭得厉害。
温热的眼泪浸湿季然的手掌,季灵伸手紧紧抓住季然的手背,哭着问他:“哥,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她抱着季然还死死捂在她眼睛上的手,哀求一般,“你们从前不可能在一起,以后也不可能,他根本不喜欢你,也没爱过你,而你也不爱他了,你只是不甘心而已,想报复他却总想起从前,手下留情便演变成这种还爱着他的幻觉,你其实只是改不掉护着他的习惯。”
季灵嗓子都哑了,“放弃吧,你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也别再管他的生死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算爸妈和季言求你了,我们不要他了,就我们一起过吧,哥,就我们一家人一起过吧,爸妈和妹妹都在看着你啊,你不要让他们的灵魂在黄泉下还不得安宁。”
季灵在沙发上哭了良久,久到季然把手从她眼睛上拿开的时候,她还以为天都黑了,眼睛熏得疼,等挡着光睁开,发现季然已经上楼了,那件放着牌位的屋子门被关上。
她抽了包纸把眼泪擦干,打开包看了看手机,伸手出去,把一支百合的叶子掐破。
*
莫如风到了门口的时候看到家门居然开着,以为季然出门忘锁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该庆幸还是该遗憾,他现在总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怒,味觉下降了,知觉好像也退化的厉害。
“姐....”
他推门进去就看见一位姑娘站在昏暗的楼梯上背对着他,白色的裙子,白色的鞋子,柔软黑亮的一头卷发,他忽然将那人看做季言。
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四散开,他疯了一样跑上去抱她,他抱得用力,把不知因为什么情绪掉下的泪淌在那人的胳膊上,他颤着嗓音说,姐,我好想你。
结果下一秒季灵就面无表情地转了过来,他惊讶地看着她,又落魄地喃喃道:“怎么会是你?”
季灵笑了,脸上的笑阴险狡诈,带着十足的怨恨,莫如风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季灵突然尖叫了一声,就从楼梯上滚下去。
“季灵!”
莫如风连滚带爬追下去,踩空时头磕在台阶上磕出了血,他抬头看到了地板上自己的血,大脑便彻底短路,他手脚冰冷,忘了救人,也忘了离开,他只无措地抓着扶手躲在楼梯边,看着地上的季灵瑟瑟发抖。
白色的裙子和无尽的血,他仿佛亲眼又看见了一遍季言的死,昏暗的巷子,白色的裙子,季言的哭泣,满地的浪迹,然后是高楼,然后是病床,然后是血水,他在那里两腿发抖,几次想张口却发现自己已经失了声。
在灵位前跪着的季然从房间冲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季灵扭曲着身子躺在了地上,身下一滩的血把白裙染得红亮,望着他无声地叫着,哥,救我。
季然被季灵白裙下的血刺痛了眼睛,那些脑海里亲眼见过的和靠描述想象出的画面来回循环。他做梦一样以为那里躺着的是他的季言,或者是他的妈妈,穿着白色的裙子,她们流着血,在喊疼,在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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