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听她在耳边说着话,虽然嘴角无法扯动,眼底却浮现起微微的笑意。
动了动手指,他写了一个字。
昏。
昏,其实就是婚。
刘桢的表情一滞,然后轻声道:“如今赵俭要守孝,阿婉还得两年后才能成婚,只要我在这两年内成婚,就不算耽误她了。”
刘远又写了个“人”字。
刘桢顿了顿:“没有,我还没想好。”
她知道郭家在父亲心里就像是一根刺,所以能不提就不提。
刘远的眼睛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半睁半闭着了,他撑起眼皮,看着这个自己最钟爱的女儿,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完全没法说出来。
刘桢眼睛一酸,连忙撇开头,半晌之后才又转过头来:“阿父,你放心罢,在这两年里头,我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刘远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写下一个字:楠。
这是想要让刘楠过来了。
刘桢点点头,连忙让宫女去请人。
刘楠来得很快,他的伤口现在已经结痂了,因为年纪轻,加上身体素质好,本来就恢复得比较快,若是换了刘远这等年纪的,这一剑下去就算不致命,只怕也会元气大伤。
为了他先前鲁莽的行为,刘桢说了他好几回,亏得是皇帝现在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了,不然只怕更有刘楠受的了。刘远本来就觉得这个长子勇有余而谋不足,这下更是证明了他的论断。
不过为君者,光有谋也不行,刘楠甘愿为了父亲和妹妹而自戕,这份友爱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尤其是在经历过宫变之后,刘远虽然觉得刘楠过于天真,但并非一无是处。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刘楠面对那一干老谋深算的臣子们,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君臣之间,其实更像是一场博弈,你有主见,降得住臣子,臣子自然会效忠你,你没有主见,优柔寡断,别人当然也就觉得这位君王可以当作摆设,在君权和相权之间,这种矛盾的对立则体现得更为明显。
就拿之前孟行等人卡住刘桢入朝议政的事情来说,假若换了刘远还在的时候,刘远一锤定音,非议的声音固然有,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绝于耳,无非是因为刘楠资历浅,压不住场面,所以才会被朝臣反客为主。
“阿父,你唤我来,可是有何嘱咐?”刘楠行了礼之后就在竹榻边上坐下来。
天气有些热,可刘远全身上下依旧用薄羊绒毯盖得严严实实。
刘远抬了抬手指,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刘楠连忙将手掌递过去。
刘远写字的速度很慢,有时候字形复杂的,一个字还要写上半天,换了不是日日随侍身边的,就不一定能马上认出来了。
这一回,刘远写的是两个字。
刘楠看清楚他写的是什么之后,不由愣在当场,他转头去看刘桢,后者也是一脸愕然。
“阿父,这,这……我不行的!”刘楠脱口而出。
听了这句话,刘桢哭笑不得。
而刘远看向刘楠的眼神却瞬间变得严厉。
刘楠简直有点手足无措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刘远写的分明是:退位。
刘楠虽然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成为这个王朝的第二任君王,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即使是在刘远生病之后,刘楠也总认为自己还需要磨练,如果有人告诉他十年之后才能登上帝位,他说不定会更加高兴。
从刘楠本心来说,他完全不会有那种“太子当久了很不爽,希望当皇帝”的想法。
换作以前,刘远巴不得将权柄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虽然对刘楠怒其不争,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刘楠这种性格待在太子位上,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但现在,他只希望长子能够成熟得更快一些,能够更稳重一些,否则自己要怎么放心将这副担子交给他呢?
“阿父,如今我资历尚浅,经验不足,贸然登基,只怕难以服众,如今凡事有宋丞相他们在,就算宋丞相要告老,周允,孟行他们也都是老成谋国的臣子,我遇事会多多征询他们的意见,但退位一事,还是先不要提了罢?”
刘桢也劝道:“阿父,太医说过,你的身体需要好好静养,不宜多思多虑。”
刘远的眼睛快速地眨着,这明显是想要反驳他们,却又说不出话,以至于内心激动,情绪起伏,连脸色都憋得涨红起来。
兄妹二人吓了一跳,连忙抚慰:“阿父,你想说什么,慢慢说罢,我们都在听着呢!”
刘远的胸膛激烈起伏,许久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这表示他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他们说。
刘楠与刘桢的视线片刻不敢离开老父。
刘远在刘楠的手上慢慢地,写下六个字。
收权,分权,匈奴。
最后两个字很好理解,刘楠知道老爹念念不忘匈奴给中原带来的耻辱,不仅是皇帝一个人,所有中原人都无法忘记这种耻辱。
自秦末以来,天下纷争,群雄逐鹿,为了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所有人各出奇招,雄兵百万,不惜陷在内斗之中,然而面对匈奴人,却偏偏束手无策,还要奉上公主以求短暂的和平。
面对父亲渴盼而灼热的眼神,刘楠跪了下来,郑重起誓:“阿父放心,有生之年,我一定会打败匈奴,将其驱逐出中原,将阿妆接回来的!”
刘远闭了一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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