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孩显然早有心理准备,他一句话都没有问,也没有一句辩解,脸色木然,半垂着头。
但是他好像又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陆唯展示完证据,大男孩的鞋子旁边出现一滴水渍,一滴又一滴,砸在青灰冰冷的条形地砖上,仿佛一簇簇脆弱的暗花。
他忽然蹲下来,头埋在膝盖中间,两手抱着脑袋,号啕大哭,地上的暗花流淌成一片肮脏的水渍。
红灯和绿灯交替工作,车辆停停走走,人群熙熙攘攘,来来往往,没有谁会在忙碌而紧张的工作日清晨多看一个在路边痛哭的男孩一眼。
若是从豪华的地标建筑写字楼往下看,恐怕连这只蝼蚁的影子都分辨不清。
“对不起,陆律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的合作,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可是我不敢不答应他们,他们恐吓我,要我们公司滚出这个城市……其实不用他们赶,我们已经没钱了,房租还欠了半年的,房东每天都过来骂脏话,说要找黑社会把我们撵走,伙食费也快没了……我没有选择……”
“我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学校和社会都鼓励我们创业,可是没有人告诉我们,没有启动资金和人脉,创业是这么难……我欠了全村的人情和债务,老家人觉得大学生就是应该挣大钱,他们的要求我们真的满足不了,我们都没有办法做一个普通安稳的上班族,不拼一把,连家都没脸回去了……”
“陆律师,我们会不会坐牢……”
“坐牢了倒也解脱了,不知道我的专利卖断,够不够赔偿您的损失,如果,如果有多的,先交房租……我对不起他们,坐牢就让我一个人去吧……求求你们千万别查封别的东西,大家就剩那点家当了……”
……
大男孩语无伦次地说着话,脸上糊满了鼻涕和眼泪,眼光发散,神经随时处在崩溃的边缘。
陆唯本来想义正词严地谴责他,教育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做人的底线,但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最后只问他要了偷录的对话音频,告诉他不要离开本市,随时准备接受传唤。
“只是传唤?不拘留我吗?”大男孩瞪大眼睛,呆滞地看着陆唯。
陆唯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根本没发现这个陷阱,你会到法庭去指证我吗?”
大男孩又低下头,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陆唯转身离去,内心有着些许悲凉:其实你们原本是有机会的,有很多机会戳穿黑幕,告诉我真相,哪怕是在我摊牌之前,主动提醒我一句“小心”,我都会不遗余力地帮你们……但是,你们又晚了……我可以理解人性的软弱,胆怯,妥协,穷困志短,但是不能容忍没有诚信和道德底线。
樊鸣打电话问他谈得顺利否,拿到证据没有,提到这个小公司,也是满腔无奈:“天价赔偿樊氏不可能同意给了,我还是会做工作,让德勤把该给的专利使用费给他们,说起来他们倒也是被无辜卷入的,只是没想到看着挺朴实,阴起人来也面不改色。如果真绊倒了你和秦法官,估计这帮小子还能发一笔昧心小财,但是以后一定走不远……”
以后是多远?
陆唯说道:“成败也就在这一两天了,如果我出事了,你避开正元,到云天找刘助理,让他再帮你安排律师接手,去掉假证,把以前隐匿的合同拿出来,二审就不会有那么离谱的赔偿金额了,给他们公正的审判结果吧。”
樊鸣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还是希望你能亲手给这场闹剧画一个句号。”
挂了电话,陆唯忽然很想看到夏蓁蓁清澈明亮的眼神。
陆唯叹了口气,将对话音频发给她,想了想,又发了一句“我爱你”。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去跟秦建章秘密会面。
出乎陆唯的预料,这次见面居然是在梁菲菲的家里。
梁菲菲上班去了,秦建章招呼陆唯随便坐,沏茶倒水,熟悉自如。
“没办法,我在家跟单位都被人盯得死死的,换了几辆车才躲到菲菲这里,真是跟做地下工作一样。”
陆唯憋出一句:“你们俩保密工作做得挺好的。”
秦建章笑着说:“等请大家吃喜糖的时候,迟早是要公布的,只是没想到突发了这样的事情,提前暴露给你了,继续保密啊,不然我怕菲菲在正元不好过。唉,早就让她换一家事务所了,她不,非要死磕正元!”
陆唯只能微笑。
秦建章脸上带着欣慰:“这次真要多谢你们了,本来我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鉴定结果这么神速地做出来,真是雪中炭、及时雨啊!我跟我们院长商量好了,准备反将一军。”
陆唯没有问他最坏的打算是什么,即使看他神色如常,但是也不敢真的放心。从政的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都是基本功,事实上是福是祸,能不能过,只有他们自己清楚,甚至他们自己也没有必然的把握。
他满脸惭愧地说:“师兄过奖了,其实我也是自救,都是我接案子不谨慎,被人钻了空子,还连累师兄遭受了无妄之灾。”
秦建章摇摇头:“不,你一直做得很好。”
他靠在沙发靠枕上捏了捏眉心,这些天他何尝不是精神紧绷,心力交瘁:“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到天平做特别顾问吗?从执法的观点看,律师的独立与法院的独立同样重要。既然要求律师在执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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