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的无数个夜晚,曾经理性至上的荣燕一次又一次的喝酒买醉,每一个夜色落满窗沿的寒夜,偌大的家内只有她一个人,像是脱力般抱着那只手机,一遍又一遍地呢喃。
“对不起颜骋,对不起。我求求你了,回来好不好?回来,我还在等你啊。”
酒瓶碎裂在地,呢喃被哭声包绕,即便声音低到嘶哑,弱到几乎听不清楚,却依旧无法抚平女生心中的愧疚和遗憾。
我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还没来得及说,为什么你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我?
——
阳光刺眼,洒在床褥上的女人身上。她不舒服地眯了眯双眼,在一番短暂地挣扎之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棕色的眼睛,没有一点睡醒的惺忪,澄澈干净得像是已经醒转多时。
荣燕坐了起来,面色平静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眼睛,指腹触及到湿润,让她偏离肌肤,垂眸不经意地扫过自己的指尖。
沾了泪水的指尖微动,那小小的水珠便顺着指腹的弧度一路下滑,最终没入了银色的戒指。
盯着中指上的那枚戒指,荣燕抹去那点水渍过后,细细摩挲了片刻,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她这辈子最崩溃绝望的时候,就是站在军营的道路上,除却那条未发出去的消息,收到令她心痛的遗书和戒指。
躺在战友掌心的戒指据说是从颜骋浴血的军装上衣口袋里发现的。
她还记得那通体冰凉的银戒沾染着刺眼的血迹,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清洗变得干涸而暗红。与那个纯白的信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并刺痛着她的双眼,狠狠戳进她的心脏。
数个月后,她拿着那枚戒指走进一家首饰店,找到熟人定制了一款与之相对的戒指,留着他的尺寸,最终被她串成项链一直挂在了身上。
它们好似从未在一起,却又一直形影相随,就像她和颜骋一样。
曾经的入殓仪式上,他的遗体摆放在一圈白色雏菊的中央,逝去了鲜血,换上了那身干净笔挺的军装,他睡得极其安静,就像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
鲜红的五星红旗披在他的身上,成了整个视野之内最亮眼的颜色。
荣燕站在一旁,一双眼睛早已哭得通红,就连眼皮和眼尾也染上了令人心疼的绯色。那细长的睫毛沾染着水珠,随着每一次眨眼的动作传来冰凉且湿漉的感觉。
她曾经笑着对爽了约充满愧疚的他拍拍胸脯道:
“你为人民服务,我为英雄折腰!你们拿生命守护国家,我这点付出又算什么?”
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当时只是垂下眼眸,将所有的情绪隐藏在帽檐之下,
“为人民服务是我的使命,为英雄屈尊不是你的义务。更何况,我也不是英雄。”
萦绕耳畔的,是那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清脆又略带严肃的声音:“颜骋,在你眼里,英雄的定义是什么?”
“难道只有刻在英雄纪念碑上,只有为国家以身殉职的人才算英雄吗?当然他们确实是英雄,并且值得我们敬仰和铭记。但是在我这里,英雄无需加冕。”
“就像那些拯救生命于一瞬间的医者们,他们默默无闻,和我一样都是普通人,却要从死神手中抢回可贵的生命,他们难道不是英雄吗?”
曾经的对话不断在耳边响起,在众人的目光下,那个身形瘦削的女人就站在那铺满花朵的灵柩面前,看着里面躺着的男人,轻轻抚上他略显苍白的脸颊,沁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喃喃道:
“你终究是我的英雄。”
话落,她俯身小心翼翼又诀别地在男人早已冰凉干燥的唇上印下一吻。
相触的唇瓣弱弱地颤抖着,她的鼻尖触到他的下巴,夺眶而出的泪水滴落在那身军绿色的常服之上,只剩下浅浅的痕迹而后被无情风干,就像不曾出现过一样。
颜骋——
我想你,也恨你,还爱你。
……
清晨的阳光自落地窗洒进宽敞的书房,穿着睡裙的女人站在书柜前,从上锁的盒子中拿出那封已经变得陈旧的信封。
事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七年。可直到现在,荣燕才有勇气打开那封遗书。
干净光洁的白纸上,写着工整大气的黑字,就像他那个人一样,遒劲之中又透着明显的收敛与谨慎。
她垂下眼睑,专注地盯着信纸上的字眼。
「致荣燕:
《月亮与六便士》中最悲哀的一句台词:“我用尽了全力,过着平凡的生活。”
其实这句话只需要加上一个限定词,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满足我关于美好人生的所有幻想。
答案是:
和你。
但很遗憾,我没有把它变成幸福的剧本。
这辈子就当娶过你,下辈子记得跟我回家。
颜骋」
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完全看不出一点生离死别的悲痛和难过。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习惯用笑容和坦然的语气去掩盖内心的悲哀。
女人捏着信封的指尖在微微发抖,那靠着书柜的身影也随之在颤抖着。
“啪嗒”一声。
豆大的泪珠滴落在信封上,模糊了数年前那个年轻的男人写下的字眼。
温热的一个人,守护一面飘扬的旗帜,换来一座冰凉的丰碑。
我和他说了不少大道理,他却用离开教会我——
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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