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命绣香出去买了一些黑色的布,叫绣香整天的在套间屋里给她做衣服做鞋。她倒不是做男子的衣服,可全是短的瘦的,而且不用什么漂亮颜色的里子,也不镶花边;鞋也做平底的,而且底儿都要用极软的绒布,做完了一双一件,她就秘密地收起来。有旁人要问绣香近些日做的是些什么活计,她也不许绣香实说。因此,绣香终日提心吊胆,猜不出她的小姐又要做出些什么惊人之事。但是玉娇龙毫无表示,也不像心里存着什么着急的事情似的,并且对于绣香的情谊更好,把她的很新的花缎衣裳、很值钱的首饰全都赏给了绣香。但她却渐渐干涉起家务来了,出入的大宗银钱,时常要由她经手。绣香曾亲眼看见她克扣下许多银钱,全都私藏起来,并且将宅中几件贵重细软的东西,也全都收起。
有一天晚上,玉娇龙又叫绣香早睡觉。这是个沉沉的黑夜,绣香知道她的小姐今夜必做怪事,所以很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套间里睡不着觉,便乍着胆,于深夜三更以后,到小姐的屋里去偷偷地看了看。原来床上拋着换下的衣服,屋中空洞无人,门也虚掩着,她们的小姐却不知哪里去了;绣香吓得几乎叫了出来,浑身哆嗦,心里极度的忧虑和惊惧。她门也不敢掩,回到套间,更不能睡了,就扒着门缝向外偷听。一夜门也没响,窗也没动,可是第二天早晨,玉娇龙照样由床上懒慵慵娇怯怯地起来,也不知昨夜是往哪里去了?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绣香也不敢问,更不敢向别人去说。
就在这天下午,那早先在门前踏软绳,后来嫁了刘泰保的那个小媳妇忽然来了,还送来几包茶叶、点心等等的礼物。门房的仆人惊惊慌慌地来问绣香,说:“怎么办呢?是请进来呢?还是谢绝呢?那媳妇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不定刘泰保又憋着什么坏!”
绣香也提心吊胆的,赶紧去向小姐请示,玉娇龙立时就说:“快请进来!”她仿佛很是欢迎的样子,并且精神突然振作起来。
蔡湘妹袅袅娜娜、大大方方的走进来,仆人仆妇却都偷眼瞧看,偷着谈论,仿佛宅中来了个怪异的危险的人。绣香将蔡湘妹请到她小姐的房里。隔着门帘,蔡湘妹就笑着说道:“小姐在屋了吗?我来瞧您来啦!”
绣香掀开帘子,玉娇龙往外迎了一迎,脸色非常和蔼,问说:“你好啊?”
蔡湘妹请了安,说:“上次在东岳庙遇见您,我没得工夫跟您多说话。今儿我买了一点礼物来瞧瞧您,找您来说会闲话,我知道您在家里也是怪闷得慌的。”玉娇龙笑着说:“谢谢你了,你何必还花钱?”
这时绣香把蔡湘妹送来的那点礼物放在外屋,她叫仆妇拿来了开水,泡了一壶上好的茶,倒在两只康熙五彩朱砂的茶杯里,用银盘托着送进里间,却听蔡湘妹正对玉娇龙说:“昨天夜里您走后……”突然见绣香送进茶来,她立时把话咽下去,赶紧起身来接茶,又笑着说:“大姐别张罗我!”
绣香将茶敬完了客,又送到她小姐面前一杯,然后赶紧避到外屋来。
就听身后蔡湘妹低声说话,又听玉娇龙说:“不要紧,我的事情不瞒她,上次就是她随着我出去的,她是我用的丫鬟之中最心腹者。”又听蔡湘妹说:“李慕白早就走了。”
两人又低声谈了半天,可又听玉娇龙叹着气说:“我在这里实在住不住了!我没有朋友,只得请你们夫妇帮我……过去,我伤了你的令尊,我真对不起你!”蔡湘妹却也声音悲惨地说:“您也不是故意……不打不相识,以后我们求您帮助的地方还多着呢!”再往下的话却声音极微,不能听得清楚了。绣香在外屋却又忧虑,晓得她的小姐是又要外走,但不知道带不带她,若带着她呢,她却真有些害怕;若不带着她呢,她可有些舍不得离开小姐。
当日蔡湘妹跟玉娇龙秘密地直谈了半日话,玉娇龙留她在这里用的晚饭。天黑了时,玉娇龙才叫人从外面雇来了车,送蔡湘妹回去。蔡湘妹走的时候,玉娇龙送她两个大包裹,里边装的仿佛是些衣物,绣香却又惊异。
当日,玉娇龙很早就就寝了,但阖宅的人,只要是知道刘泰保的媳妇、那个骂过这里老大人的女贼来过的,就全都惴惴不安,惟恐引狼入室,两三日内不定又会发生什么麻烦。可是蔡湘妹走后就没有再来,玉娇龙也很安静,十多日后,毫无事故发生。
这期间,鲁宅又来接过少奶奶两次,玉娇龙还是说暂不回去,鲁宅的人也不勉强她,只派了两个仆妇来这儿帮助伺候。同时,在新疆的玉娇龙的母舅瑞大人来京,一来是参加玉太太的下葬典礼,二来是送次女玉润小姐来京就亲。瑞二小姐给的是福公爷家的大少爷;至于玉润的姐姐瑞大小姐玉清,已于去年春间,与玉娇龙差不多同时出的阁,给的是新疆巡抚的公子。玉清过门以后很好,听说如今已有喜了,并且带来了致候玉娇龙的信,还说盼玉娇龙将来有机会时,能到新疆去玩玩最好。玉娇龙看了信却不禁感慨,觉着别人都比自己强!她因为穿着孝,所以表妹的婚礼也没有参加。
又过了些日子,她母亲玉太太的灵柩就在祖茔安葬。这一天又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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