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京城中,所有的纺纱作坊,包括民间散户,已经全部被各大布商垄断。
市面上,大宗的棉纱交易几乎全部停止了。
人心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当看到有了上涨的预期,那么几乎所有拥有棉纱的人,其实并不在乎这天下有多少棉纱,又有多少人囤积,而是毫不犹豫地捂紧自己的口袋,等待着最后的狂欢。
大布商们现在是稳坐钓鱼台,他们每天都会聚一次,却从不谈棉纱和布匹的事,只是喝茶,听戏,而后各自散去。
这些人越是显出风轻云淡的样子,市场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囤积商们,就好像吃了定心丸一般。
他们不急,大家就不急。
这就意味着,价格还远未至他们所想要的预期。
可怕的是这种情绪已经蔓延,现在,就连周边各州县都已经收不到棉纱了。
至少用现在的价格,是断然收购不到的。
天气越来越冷,京城的百姓买不到布,已经开始困难。
很快,天下的布商,已闻风而动,当任何人都意识到,自己手中原本不太值钱的棉纱和棉布,突然可以价值千金,这时候,他们的目标,就已不再是用棉纱和棉布换取金银了。
于是,在半个月之后,棉纱的价格已经涨到三文钱,棉布更是涨到了九十文,眼看就要突破一百大关。
虽然只是短期的波动,可是对于人们的心理冲击,却是极可怕的。
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实际上早已暗流涌动,似乎……一场巨大的海啸就在眼前。
萧敬匆匆地回到了司礼监。
“怀公公,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紧急从官仓中调集了一批棉布,拿到市面上平价销售。”
怀恩的紧皱的眉头终于放松下来,说道:“干得不错,如此一来,陛下就知道咱东厂也是为君分忧,为民做主了!”
也难怪怀恩能这么急着为东厂正名,实际上,东厂这个组织,在民间的名声早已经烂大街了。
洪武年间,朱元璋为了“以重典驭臣下”,特别设立东缉事厂,专主察听在京大小衙门官吏不公不法及风闻之事,检校的鹰犬无孔不入。
凭借这一特务机关,坐在皇宫里就对各级官员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靖难之后,朱棣在南京自行登基,改元永乐,但当时社会上对永乐政权的合法性异议纷起,一方面建文帝未死的流言不时出现,另一方面朝廷中的很多大臣对新政权并不十分支持,而朱棣亦对朝廷大臣也不信任,于是重用宦官,东厂的权力日益扩大,并逐渐凌驾于锦衣卫之上。
在这之后,经历了洪熙、宣德、正统、景泰、天顺、成化多个政权交替,东厂已经逐渐发展为皇帝鹰犬的代名词,是以世人提起东厂,无不闻风色变。
对此,怀恩也十分苦恼,咱东厂也不过是皇帝的奴婢,实行的是皇帝的意愿,怎么就成了背黑锅的了?
现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可以为民做主,必然要大书特书,在皇帝面前彰显一番。
可是,等怀恩来到御前,却发现,徐承影已经到了。
成化皇帝看到怀恩,只是淡淡点了个头,示意他先等一等。
“……陛下请放心,臣已经在想办法了,最多半个月,布价一定会打下来!”
听到这里,怀恩心里一个机灵,这些天来,东厂连情报工作都停了,每日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抑平布价,怎么成了……你把布价打下来?
本来,他和徐承影只见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半个合作伙伴,可是……这话听起来不大对啊!
姓徐的,咱家可没得罪过你,你总不能反过头来抢咱家的功劳吧……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小声说道:“徐佥事有所不知,市面上的布价已经恢复如初,百姓们可以买到廉价的棉布了。”
成化皇帝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问道:“是吗?”
怀恩赶紧说道:“回陛下,奴婢派人从官仓中调出一批棉布,以平价售卖给百姓,虽然数量有限,可至少……百姓们可以安然度过这个冬天了。”
“很好!”成化皇帝很高兴,说道,“这一次东厂干得不错!”
怀恩心中大喜,脸上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依旧神色谦恭道:“这都是陛下的功劳,奴婢只是代行其事,干些跑腿的活。”
看着君臣二人喜笑颜开,徐承影却暗自摇头,很不合时宜地说道:“陛下,怀公公,恐怕……事情并没有那么乐观!”
怀恩还以为徐承影急着抢功,便笑着说道:“不知徐佥事有何高见?”
徐承影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最开始萧公公从官仓调了一批棉布出来,平价出售,可是,几乎全被京城中的各大布商抢购一空。”
“确有此事!”怀恩点点头,说道,“咱家立刻就让萧敬下令,平价棉布禁止大规模交易,每人限购一匹。”
在这个时代,一匹布大概能做两身衣服,对于一般的百姓而言,已经够用了。
“怀公公还是小看那些布商了,”徐承影叹了口气,说道,“大街上真正排队买布的,并非那些缺衣少料的百姓,而是那些布商雇来的。”
怀恩突然变了脸色,结结巴巴地说道:“徐佥事,你……你刚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就是布商雇人去买布,东厂放出来的平价布一匹是五十文,那些人买来后交给布商,可以拿到十文的好处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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