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钱泳在“浮生六记”条目下的表述,他当初读到的《浮生六记》原著,六卷标题分别为《静好记》、《闲情记》、《坎坷记》、《浪游记》、《海国记》和《养生记》,而非今天的《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和只存篇目的《中山记历》及《养生记道》。至于伪作的《养生记逍》,纯粹是作伪者对《养生记道》的私自篡改。由此推测,钱泳当初见到的《浮生六记》,极有可能是沈复成书后的最早版本。数年后,沈复对原作重新整理修订,于是六记篇目从原来的三个字变成了现在的四个字。
嘉庆十三年,沈复作为太史齐鲲“司笔砚”的身份,随同册封使奔赴琉球。返回后,将册封仪式和海外见闻写成了《海国记》。后来,沈复将这段平生重要的海外经历,与之前写就的四卷及根据养生心得写成的《养生记》一起,编订成早期《浮生六记》的完备版本。并以手抄本的形式在姑苏一带流传,在这些最初的读者中,钱泳便是其中一位。
有学者根据现有资料推论,看过六卷完备版本、并且关于《浮生六记》有文字留存的,目前已知大约有两位沈复同时代人,一位是钱泳,另一位是管贻葄。
管贻葄,字树荃,号芝生,常州府阳湖县人,官任河南固始知县,道光十五年迁福建兴化知府。据管贻葄所写“长洲沈处士三白以《浮生六记》见示,分赋六绝句”来看,沈复曾将自己的完本《浮生六记》交给管贻葄阅读,事后管贻葄特意根据六卷内容写下相应的六首绝句,其中,根据第五卷、沈复赴琉球见闻所写下的绝句是:
瀛海曾乘汉使槎,中山风土纪皇华。
春云偶住留痕室,夜半涛声听煮茶。
这首诗也成了目前推测《海国记》所写内容极其珍贵的线索,尤其是,钱泳抄本《册封琉球国记略》中,并没有此诗后两句的内容,也几乎没有沈复前四卷中常用的第一人称视角和感悟文字,因此这首诗可间接说明,钱泳抄录的并不是《海国记》的全部,他只是选择性地抄录了册封仪式、风土人情等资料性内容,舍弃了沈复的游历感悟,以及“留痕室”、“听煮茶”之类的情节,这些内容,是沈复个人的体验,是钱泳所不需要的。
即便如此,我们仍要怀着一颗欣喜的心,感谢这缔结于一百多年前的缘份。一百多年前,钱泳有心无意的一次抄录,让今天的我们,有幸读到这消失了一个多世纪的残卷佚文。我们或者还可以像林语堂先生当年期望的那样,多年以后,《浮生六记》卷六佚文甚至原著全本,能够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拂去岁月的尘埃,惊现于世人面前,那将是“浮生迷”们莫大的荣幸!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文字的力量就是这样神奇,千百年后,仍会有人在沈复的回忆中,追忆他和芸娘的爱情,追忆曾经的这段时空里,走过的温暖而沧桑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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