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言与她说,陆老爷子大约再有大半月就能回京,这期间,她需要做的就是两件事,一是配合着将陆家与顺昌伯家的婚事推掉,二是安心等待。
他又跟她细细说了推掉顺昌伯府婚事的主意。陆听溪心道,他大约真跟泰兴公主母女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她算算日子,问:“你为何说祖父再大半月就能回京?”
谢思言不答反问:“你说,是否会有人不想让老爷子回来?”
陆听溪瞬时了然,嘴角紧抿。
不想让祖父活着回来的人自然会千方百计阻挠,锦衣卫为免夜长梦多,必是日夜兼程赶路。
陆听溪仰头看他:“那除了安心等待,我还能再做点什么?”
谢思言低头对上少女湛然明眸,似被问住。
杨顺站得远,却也能听得些一二对话。他心道世子哪里是被问住,不过是舍不得让陆姑娘受累涉险。世子派给陆姑娘的都是轻省差事,且这回纵早知那帮贼人手里拿的是伤不了人的假火器,世子仍是再三叮嘱线人务必看顾好陆姑娘。
实是用心良苦。
良久,谢思言道:“浴佛节时,太后会在宫中做法会、舍缘豆,在京的官家女眷届时可入宫共与佛事。”话锋一转,“如今后宫之中宠眷最隆者要属丽嫔。丽嫔出身不高,得晋嫔位后,其父杜建章一路做到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此番带陆老爷子回京的差事便是他管着。”
“丽嫔娘家有一侄女儿,正与礼部侍郎陈同方的儿子议亲。陈同方遣去的媒人将其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但实则不过虚词诡说。陈同方那儿子fēng_liú成性、性情暴虐,丽嫔对那娘家侄女儿甚为疼爱,如今却被蒙在鼓里。”
陆听溪立时明了。
她对“陈同方”这名字有些印象,之前吕氏耀武扬威时曾说她丈夫的业师就是陈同方。据闻丽嫔是个直性子,但凡知晓陈家有意瞒骗,怕是不砸了陈家不算完。而丽嫔的父亲又管着押送祖父之事……
谢思言道:“陈同方在此时与丽嫔娘家议亲,除却欲攀势头正盛的外戚之家而外,自是另有目的。女人之间应当更有话说,结交丽嫔对陆家亦多有裨益。”
陆听溪深以为然。
若能将这门亲事搅和了,非但能坏了对方狡计,还能让陆家多个助力。
“但后宫不得干政,丽嫔能插手祖父之事?”
“她无需插手,”谢思言道,“你不要小瞧了女人的枕边风。”
枕头风之于男人的打紧,陆听溪从前也有所耳闻,但这话从谢思言口中说出,就仿佛格外令人信服。
谢思言目送陆听溪离开,却见少女走了几步,蓦地回头,又折了回来。
“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说,我一定竭力相助。”少女认真道。
谢思言微垂头,对上一双蕴了涓涓春水的眼眸。
有一瞬,他似觉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黄昏。
“还真有。书院先生昨日布下一桩课业,让写一篇咏兰的赋,我如今尚未忖好如何落笔。听闻你这些年很是攒了些描物摹形的风物图,不如拿来与我瞧瞧,或能启发思路。”
陆听溪沉默。她的画拿到谢思言跟前便是班门弄斧。她私心里觉着他念书那么苦,最当紧的是吃些补肾护发的,虽然他如今还是中气十足,乌发浓密。
“我早些年技法稚嫩,画得不太好……要不我给你寻些珍稀兰种?”少女略心虚,谢思言家中堆金积玉,她能寻到的兰种,他必是早就见过的。
“要的就是个意趣,哪儿那么些顾虑,”男人将大手按到少女脑袋顶上,“记住,为周全诚意,你定要亲自送来。至若如何来见我,你想好法子。”
陆听溪走后,杨顺暗祷世子浴佛节那日入宫不要碰见沈惟钦——那日非但女眷会入宫,官家子弟也会入宫共与佛事。
他已然发现,世子每回见着沈惟钦,都没有好脸色。
忽忽几日过去。
这日一早,泰兴公主领着高瑜携礼登门。
陆听溪打从回来那日起,就在琢磨如何出门给谢思言送画,但叶氏这几日看她看得紧,按着她定让她将先前欠下的绣活做完,说不能为着读书练画就把女红丢下。
陆听溪怀疑等她去找谢思言,他已经做完课业交上去了。
好容易做完了女红,抽空在书房规整要给谢思言送去的书画,又被陆听芝等人不由分。
才到门口,就听得泰兴公主的笑声:“太夫人谬赞,小女拙作,让太夫人见笑了。”
丫鬟打起帘栊,陆听溪甫一入内,就瞧见高瑜的丫鬟手中铺展着一轴金碧山水。
高瑜背对着她,笑道:“原还发愁只赠些金银珠玉未免显不出诚意来,后头得母亲提点才想起作画这一茬儿。这画虽是临的,但金碧山水画着费事,我又是临时赶工,万望太夫人莫嫌技拙。”
“今以这幅临摹之作抛砖引玉。”
高瑜吩咐丫鬟几句,不消片刻,呈上一幅精裱的横卷:“这是李昭道的真迹,李昭道的金碧山水存世稀少,我珍藏已久,今日献与太夫人。”
高瑜说话时笑容略微僵硬,目露不舍,被泰兴公主暗瞪一眼,才低了头退到一旁。
听见动静,高瑜转头瞧见陆听溪,精神一振,上前道:“素闻五姑娘亦画的一手妙笔丹青,不知五姑娘以为这幅李昭道的真迹如何?”以目光指向后头进呈上来的那幅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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