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适卓收起了枪,见景瑞缓缓走来,早就听说这个女人跟良王的关系不寻常,问道:“怎么。良王是来护短的吗?”
只见景瑞慢慢走上前来,面容冷峻仿佛笼着千年冰霜。
“本王府上的人,做错了事情,当然要本王处置。”景瑞冰冷铿锵的声音,仿佛每个字都透着不可置疑的力量。
“做错了事情,良王说的轻巧。这个人杀了我的一双儿女!”方适卓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咆哮,眼睛里沁着的每一根血丝都好似逼到张狂的烈焰。
“本王知道。”依然是波澜不惊却又不可置疑的语气。
此时的景瑞已经走到了方适卓面前,背对着苦叶儿道:“如若方将军想阻拦,那本王就真的要护短了。”
然而此刻的方适卓愣住了,让他愣住的不是景瑞的话,而是他看见身后的苦叶儿悄悄地拔下了头上的叶形金簪,正举起向景瑞身后刺去!
“良王小心!”方适卓惊呼道。
景瑞一惊,猛地一回头,只见苦叶儿正拿着那枚簪子刺向他!
景瑞本能地一档,回手一推,那枚簪子在众人的注视下插入了苦叶儿的胸口……
小时候听老人说,人死的时候,自己的一生中重要的片段会再次浮现在眼前。
此刻的苦叶儿,好像已经感受不到胸口的刺痛,惟有眼前的过往,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景瑞曾说,她是他的枯叶蝶,蝶翼两面,不同的色彩。
如今她明白了,枯叶蝶,双面谍……
所以,景瑞给她的那瓶释毒,就是引起这场杀戮,这场动荡的火苗。
所以,织月并不是什么越王的另一个细作,而是景瑞派来作为一个推波助澜的工具。
所以,景瑞即便发现了苦叶儿在方慕锦的洗脚水里动了手脚,却没有反应。
因为即便是景瑞夺嫡,方慕锦也不能有孩子。一朝天子有一朝臣,新帝登基之日,便不会允许这个先帝重臣依旧掌权。苦叶儿也算是无意中帮了他。
所以,那个万花筒会在方慕锦的房间里。
三年前苦叶儿生辰那日,她面对他的情话曾问过他:“九皇子这话可是真心。只恐叶儿还未等到张开蝶翼那一天,您的心就跑到别的姑娘那去了。到时候,别说您的心,恐怕着万花筒都得到别的姑娘手里去。”
他答说“怎么会,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就杀了那个女人,我绝无怨言!”
原来,这竟然是一个暗示。
曾经的怀疑如今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今日,苦叶儿终于笃定了自己在景瑞心中的价值。就像苦叶儿曾在木羡阁同景瑞说的那句话:“你骗不了我,我也骗不了你。”明明心知肚明,却到最后一刻才愿意坚信。
所以说,景瑞啊景瑞,你到底是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又是怎么确定苦叶儿会舍弃一切帮你把谋局谋划得圆圆满满……
枯叶蝶最终还是没有张开蝶翼,漏出缤纷的色彩。
她从头到尾都是枯叶的样子,最终也会像枯叶一样;
零落成泥。
…… ……
落幕
大戏落幕,没有人记得最后是谁收拾了满地的残局。
没有人注意到,公务缠身的良王某日突然不知为何派了手下去抓了一个江湖郎中,众目睽睽之下,王爷手里摩挲着一个宝蓝色的小药瓶,命人将郎中杖毙。郎中惶恐地哭喊着,好像在喊:“小人无意隐瞒,只是王爷没问灵药的其他功效啊!”
没有人注意到,王爷书案的抽屉里,一直放着一个带着裂痕的万花筒。府里的老嬷嬷记得,这个万花筒是王妃缠着王爷讨了好久才讨来的不值钱的小物件儿。如今不知为何,又回到了王爷这里。
更没有人注意到,王爷命人悄悄地每年都会给城郊的一家农妇一些钱,送钱的小厮对老人说,这是织月姑娘的月历……
一年后,良王妃方慕锦因滑胎,忧思成疾,香消玉殒。
三年后,方适卓上书参奏越王景琪,桩桩件件,十恶不赦。越王被革去爵位,贬为庶人,画地为牢,幽禁越王府。立良王景瑞为太子。
四年后,皇帝驾崩,太子继位。
同年,方适卓交出兵权,告老还乡。
新帝临朝,体察民情,推行新政,轻赋税,责庸臣。一时间百姓丰衣足食,国泰民安。
而近日,后宫却显得有些让人心惊胆战。
两位位分稍低的嫔妃正在御花园凉亭里紧张兮兮地讨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昨日最受宠的婉贵妃在御书房被皇上赏了一巴掌打入冷宫了。”
“可不嘛?要说盛宠不衰,她可算是咱们后宫第一人呢,咱们平时羡慕的要死。怎么突然说倒就倒了?”
“听御书房的宫女说啊,是因为这个婉贵妃在御书房看到一枚叶子形状的金簪。这人受宠惯了,看着精致,就向皇上讨赏。皇上不应,她就撒娇,没想到皇上突然暴怒,抬手就是一巴掌,然后命人把婉贵妃打入冷宫。这次,婉贵妃怎么求饶皇上都没心软。”
“不会吧?因为一枚簪子……”
“是啊,没进宫前,就听闻说伴君如伴虎,如今,咱们算是见识到了。”
“可不嘛,以后啊,咱们发簪尽量挑着雕花儿的戴,可得避开什么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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