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仪的眸子微微眯起来了。
“虽是巧言令色的话,倒还算有几分道理。”她扯唇冷哼道:“既如此,我也不怪你了,你今日将晋国公大人带来,有什么话尽管说罢。”
晋国公一听傅锦仪言语松动了,竟大着胆子越过徐恭,扑在前头开口道:“我不为别的,只想见一见林漪澜……我见她一面就好,不说话都可以……我只见一面,今生今世再不敢来了,求王妃成全。”
比起徐恭身材壮硕、声色浑厚,晋国公一把嗓子竟是比砂石还粗劣喑哑,听得傅锦仪挠心挠肺地不舒坦。她皱着眉头冷道:“您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怎么是没用的?”晋国公气喘吁吁,似乎说两句话就耗尽了心血一般:“王妃,我如今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我身子败坏,怕也活不了多久。我这一辈子太不值了,到临头,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你念在……念在我们从前也是一家人的份上……就见一面,我心甘情愿地回去,或自尽,或一辈子受苦,都随你们发落。”
傅锦仪久久没有出声。
她的确厌恶晋国公,当初居在国公府的时候,这个糊涂的家主每每帮着李氏和自己作对,给了自己多少的折磨,她都是记得的。若不是因着如今举旗起事、有着数不清的顾忌,她还真想着伺机报复。可是……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此时此刻的她,突然有了一丝好奇。
对林漪澜嫁入徐家后二十多年的人生感到好奇,对晋国公对待林漪澜的感情感到好奇,对徐策的童年感到好奇。
“晋国公大人,我很想问您。”傅锦仪想着想着,竟脱口而出道:“听说您当年为了迎娶母亲,在岳父家门前跪了好几天呢,是真的吗?”
这话一出,下头的晋国公徐冉也愣了。
徐冉惨白的脸孔上蠕动了几下子,许久落了两行泪,怔怔地道:“是啊,是真的。当初,我还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我们徐家那时候已经复起了,我父亲回京受皇上看重,做了二品指挥使将军,和徐策一样……和我攀亲的人家多是非富即贵,那时候,我父亲还不愿意迎娶林家的女儿,毕竟林家只是寻常书香门第……可我性子倔,我喜欢林漪澜,不喜欢那些出身高贵的丞相、郡王、将军们的女儿。我在父母面前软磨硬泡,说服父母去林家提亲,却没想到,人家林家还不乐意呢。”
徐冉说着这些,纸片一样的脸颊上竟泛起了微微血色,瞧着倒精神了。
“林家嫌弃我们家一群粗鲁武夫,更不喜欢我呆头呆脑。那个时候,漪澜她姐姐刚嫁了陈家做宗妇,你们也知道,陈家的儿郎是天下皆知的俊俏,漪澜她姐夫、后来皇后娘娘的父亲就是个貌比潘安的。再瞧瞧我,一身黝黑的皮,身材粗壮,浑身都是战场上滚下来的伤疤,实在配不上漪澜那样水一般的人儿。我没法子,在岳父门前跪着求。我说我不如人家俊俏、不如人家博学、更不如人家精明会说话,可我有我的好处。我不纳妾,不吃酒,我发誓一辈子都不惹漪澜生气,如果违背了,就叫我众叛亲离、断子绝孙、病痛缠身、不得好死。我赌这样的毒咒,岳父大人听了总算动容,允许漪澜见一见我……”
徐冉沉浸在往事的追忆里,说着说着,竟轻轻勾起唇角,仿佛自己又变回了少年郎一般。
傅锦仪静静看着他。
“原来是真的呀?我一直以为,是外头人闲扯着编出来的呢。”她缓缓地说着,仿佛在闲话家常一般,又问:“那您既然真心爱重她,又为何轻信旁人的谗言来冤枉她不贞呢?”
徐冉哽咽着,断断续续道:
“我是蠢,真蠢啊。我太爱她了,和她成婚后,其实心里一直提心吊胆地。我总觉着她那么漂亮,那么温柔贤惠,而自身是个舞刀弄枪的蛮夫,我应该是配不上她的罢。我拼命地讨她的欢心,平日里看见她皱一皱眉头,我心里就能悬起来……所以,当我从母亲口中得知她不贞的时候,我竟然,我竟然……”
“我竟然相信了。我以为自己真的配不上她,以为她平日里对我冷冷淡淡,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我……所以我相信了。我那个时候是真疯了,我为了那件事几乎病得死过去。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我捧在手心里的人居然能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哪里受得了……后来请了御医诊断,也说我失了心智,还给我开了养神的药让我喝了半年。我就那么相信了母亲的话,毕竟李氏是我生母,我实在没有想到她会害我。”
“如今你再来问我当年事……我都有点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我快死了。我似乎是鬼迷心窍一般,竟然就那么冤枉了她……”
徐冉说不下去了。他捧面跪在地上,绝望而压抑地嚎哭着。
傅锦仪的神色从一开始的平静,慢慢地变为不可置信的惊愕。
“您是因为这样,才冤枉了母亲?”傅锦仪嘴角微噙:“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您当年的家世地位分明比岳父家里高,本是母亲高攀了徐家,为什么您会觉得自己配不上母亲?”
“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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