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贵妃将手中懿旨恭恭敬敬呈上,傅锦仪轻轻叹一口气。
她此前一直没有想到,林漪澜用自己的名声作为筹码,究竟能换来什么。
而直到徐策向她提出这个计划时,她才无法克制地惊恐起来——这样的主意,还真是天王老子怕也想不出来的,徐策这人瞧着狠厉急躁,却不知竟还是个鬼才。
林漪澜和徐策母子被晋国公府逐出家门,还是背着“野种”这样难听的骂名,此事炒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晋国公府为了这事儿也闹了二十多年了,本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人性,人人都喜欢看别人家的热闹、都巴不得人家倒霉的幸灾乐祸的心理,相信林漪澜清白的寥寥无几,伸着脖子看热闹、唾骂林漪澜和徐策母子俩逆天行道的,才是大多数。正因如此……
如今一口咬定徐策是先帝的私生子、林漪澜又是先帝私底下宠幸的,虽然惊世骇俗,却也在情理之中!
若是换个旁人,本没有这样肮脏的名声,骤然谎称是皇室的私生子,天下人多是不信的。可这事儿放在徐策身上,偏偏叫人不得不信了!
徐策是承乾帝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林漪澜,是承乾帝秘而不宣的皇妃。晋国公府所宣扬的母亲偷情的罪名,确有其实,只是那个偷情者并非什么庶民,而是承乾帝。徐策以承乾帝外室皇子的身份,以靖康帝亲兄弟的身份,宣告天下,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无论是朝堂臣子还是宗亲皇族,都说不出个一二来!
正如太后懿旨所写,这是兄终弟及,天经地义,绝不是什么臣子篡位。
堂下众人久久地跪着,似乎听不明白。
上首端坐的傅锦仪,扣在椅子上的手已有些发白了。最要紧、最难过的就是这一关,前头处死了皇后实则也不是多大的事,可眼下传位……
正僵持着,台下到底有人跪不住了。
只见也不知是哪位陌生的郡王,年纪已很大了,花白的胡须颤颤地,开口道:“这,这……荒谬,荒谬啊!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眼瞧这位老者连句话也说不利索,傅锦仪眼角一抽。
她还以为会有如王贵妃一样既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胆魄、脑子又清醒的人物站出来和她打擂台,不成想,这头一个站出来的人是这样的。
老郡王面色苍白,愤慨道:“承乾帝此举实在令皇室蒙羞!这简直是……”
傅锦仪的眼角抽得更厉害了。
她还以为这位老郡王要当众策反,不成想……倒是把死了多少年的承乾帝翻出来指摘了。
老郡王浑身发抖,那可不是吓得,是气得。他捶胸顿足道:“李氏皇族子孙不肖啊!”
众人:……
傅锦仪垂下眼睑,暗道:此前的确知道李氏皇族的宗亲里没有什么能耐的人。这都是前头承乾帝管束有方,将几个有不臣之心的兄弟和堂兄弟们都发落了,剩下的莫不是老实本分的。
可再如何本分,遇上改天动地的事情,还少不得……
压下了心中烦闷,傅锦仪扶着女官的手站起来,另一手举着太后懿旨,道:“安王既已承袭大统,本宫……”
说出这个词来还真有点不习惯。
她顿了顿道:“本宫今日站在这儿,不过是以弟妹的身份,为大行皇帝服丧。虽然如此,只怕事出突然,难免招来什么流言蜚语。只是,诸位伯父伯母、妯娌弟妹也不必惊慌,太后懿旨已经在这儿了,宫中另有太皇太后坐镇,请太皇太后上座,便可知新君与本宫站在这儿是名正言顺的了。”
从前李沣踩着几个兄弟的血骨登上皇位,根基不稳,又曾被先帝当众废黜,为了服众便请了年迈的赵太后出来撑场面。如今轮到自家,除了再请一回赵太后,又能有什么好法子呢。
好在赵太后和徐太后不同。徐太后望族出身,亲手扶持着儿子登基,是个性情刚硬又野心勃勃的女人。赵太后虽也是官宦家出身,却并非徐家那样的大族,进宫后是以妃妾的身份慢慢爬到了后位上。比起徐太后,赵太后更擅长如何活下去,如何保护应该保护的人。
赵太后的丈夫、儿子都不在了,在皇族里再没有亲人,只要能保着她那个无权无势的娘家,她是什么都肯做的。再则她又是个淡泊性子,顺天应时地把徐策推上皇位,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坏处,又何须顾虑呢?
傅锦仪一声令下,角门上的宫人很快小跑着传话去了。和徐太后等人一样,赵太后早早地请了来,如今等在灵堂后殿里。傅锦仪静静等待,只是等了半晌角门上竟也没个人影,不由再使人去催。
只是这一催,前头先去的那女官惊慌失措地跑回来了,惊惧道:“禀……禀殿下!”
傅锦仪眼皮子一跳。
“怎么了?”
“太皇太后娘娘……”女官只喊了一声儿,余下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傅锦仪怔怔地,她是什么都经历过的人,到了这会儿猜也猜得到是发生了什么。
“说下去。”她不慌不忙道:“照实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赵太后要么是死了,要么是人去楼空了,总之,是不能以皇族长辈的身份站上灵台为自己说话了。
女官艰难道:“太皇太后娘娘殁了,胸前插着吐蕃进贡的藏刀,地上都是血。”
傅锦仪捏紧了手指。
堂下人心浮动如潮,傅锦仪尚自镇定,起身道:“去瞧瞧。”
重华宫缟素苍白的后殿内,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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