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父亲所在的作坊里没有几个可以做出好珐琅器的工人了,销售也很不景气,还听说别处的很多珐琅作坊都关了门。父亲每天都唉声叹气地回来说:“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好东西就要绝了根了!”本就郁闷的父亲听到儿子又做了这样的蠢事,气得大骂了谢京福一顿,谢京福就争执了几句,父亲忽然躺下不动了,嘴角抽动着,吐着白沫,中风了。从此,就再也没有人给谢京福介绍对象了。
如今,北京城里做珐琅的人越来越少了。谢京福索性一边照顾父亲,一边也拉起了人力车,白天载着游人在胡同里转转挣点生计,晚上就守着父亲做些珐琅器。这日子虽然平淡,可是谢京福心中是安宁的。
但是,他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一日,正拉着一个外国游客转悠,忽然看到以前作坊里干活的同事黄玉斌朝着自己喊着:“谢京福,咱们的春天真的来了!”
谢京福皱着眉头看到黄玉斌又叫又跳:“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知道吗?北京成立珐琅厂了,我们有一技之长,终于可以施展抱负了,走吧,还拉什么车呀,赶紧和我一起报名去吧!”
就在那一刻,谢京福觉得鼻子酸了,脸上一股热流瞬间流了下来。
这一直是父亲的期望,他希望有一天,可以将中国的这些好东西都好好传承下去,将一团散沙般的作坊都统合起来,形成更加有战斗力的团体,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样走下去,才会迎来景泰蓝事业最美的春天。
谢京福与黄玉斌终于成为珐琅厂的正式工人了。谢京福这才相信父亲说过的话,以前所有走过的路都没有白费,由于自己出身于珐琅世家,过硬的技术并不逊于厂里请来的高级讲师,所以谢京福顺风顺水就成为引领人之一。
即便重新融入到一个新的大家庭里,谢京福的生活也是单调的,就和珐琅器的单调的蓝色一样,闲下来时,也几乎没有什么其他人那样色彩斑斓的生活。一天,对面来了一个叫刘天乐的工友,人如其名,是超然忘我的乐天派,成天说不完的话,经常没事就自己找个笑话来讲,有时候会讲得谢京福怒视起来。即便这样,他总是嬉皮笑脸地说:“还真生气呀?我不就是贫嘴吗?要说贫嘴,我可比不了那些说相声的,不信,哪天请你看一场!”
刘天乐竟然是个说道做到的人。这是寒冷腊月的一天傍晚,刚刚做完了几件外国友人定制的珐琅莲花瓶,松了口气,他被这个人连蒙带骗的硬是拉着去天乐戏院,听说是今天晚上有马三立的演出。
谢京福无奈,只好勉为其难地随着刘天乐走了这一趟。
他也庆幸自己当初会真的来这一遭。快到戏院门口,他们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议论什么,好事的刘天乐从来不放过看热闹的机会,他凑过去看了几眼,说道:“我的天哪!那个姑娘真是漂亮,我看的眼都花了,可惜呀,这大冷天的,连冻带饿晕倒在路边了,她手里还抱着一个胖娃娃呢!”
谢京福瞪了刘天乐一眼,径直走了过去,挤开围聚的人群,就这样,他看到了一张久违的面孔。他不敢相信,颤抖地伸出手,扒开掩盖了半边脸的发丝,就在那一瞬间,他几乎要呼喊出来。这是他一直思念了多年的伊杭,是他生命里从来没有交集的珍宝。他没有犹豫,抱起她,冲着刘天乐喊了一声:“快,抱孩子,去医院!”
刘天乐结结巴巴地问:“你要做什么?我们可是来看相声的呀?怎么,要演出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吗?天哪,还带着个拖油瓶的呀!你脑子发热了?”
“闭嘴!”谢京福吼了一声,已经拦下了一辆人力黄包车。
刘天乐看到谢京福两眼通红的样子,心中震撼了,再也不敢坑声,笨手笨脚地抱起孩子跟了上来。
一番折腾,幸亏伊杭只是血糖低晕倒,并没有什么大碍,谢京福这才放了心。刘天乐不得已,连连跺着脚哭诉:“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还捡了个累赘回来呢?”但是,看到谢京福的份上,也只有抱着孩子回到家去,让自己的媳妇儿帮忙照顾着。
谢京福一晚上都没有合上眼,他看着那白色的液体一滴一滴流入伊杭的身体里,恨不将这个冰冷的身体拥到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再也不放开。
他捂着脸,悄悄哽咽着,每个夜晚,都会梦到这个美丽的身影,但是伸手过去,却总是什么都摸不到。她这样遥不可及的样子,就这样奇迹般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是上天的眷顾吗?
伊杭醒了,她看到救自己的人原来是谢京福,嘴唇不由动了起来,想说什么,却被一双长满了硬茧的手覆盖了。
谢京福摇头,她不需要说什么,只要她是一个人,需要自己的帮助,这就够了。
谢京福领着伊杭和孩子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父亲谢慎拄着拐杖,沧桑浑浊的眼神里都是惊讶!他的脸色苍白,但是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他从儿子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柔情里看的出,原来儿子竟然对一个满人格格动了心思。
他并不讨厌伊杭,但是骨子里觉得违背纲里伦常,硬要去匹配一个不适合自己家身份的姑娘,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何况这个姑娘已经结过婚了,还带着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他每天没有好气地对着儿子与伊杭,但奇怪的是,两个人只是目光中的浅浅交流,并不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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