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说,这雨要是一直下下去不停,还不知道陈医生能不能如约回美国,但愿不要耽搁了你动手术的日期。
这个,还给你吧。我怎么看都不像一枚普通的戒指。吴笛把戒指摘下来,摊在手心,示意尹箫鹏拿回去。
尹箫鹏看了一眼戒指,凝眸浅笑,没什么不普通的,我妈出身于大家族,爱好收藏古董,说不定就是随便在拍卖会上买的一个小物件儿,你不用太紧张。
是吗?
这个时候,车子一个急转弯,吴笛身体一斜倾,手一晃,戒指差点飞出了窗外,她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把戒指重新戴回无名指上。
你戴上挺好看的,简直就跟私人定制的一样。老人的一片心意,你可要当心,别丢了。
好吧!吴笛转动着指环,上面祖母绿的宝石在夜色中发出神秘的光芒,像古董一样似承载了千年的故事只等有缘人来倾听。
每块乌云都镶着金边,每朵白云下都会有影子。
不巧的是,这雨真的就一直下一直下,洪水阻断了铁路,飞机也取消了航班,陈医生的行程被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圣诞节之后。
平安夜那晚,尹箫鹏带着吴笛去百老汇看了一场舞蹈表演,那是吴笛读大学的时候最崇拜的舞蹈家杨丽萍的国际巡演专场,
没想到,我还能活到跟你一起过平安夜。你说这会不会是我过的最后一个平安夜。
《雀之灵》的舞步在舞台中间,随着一束灯光的照亮,缓缓开始。舞蹈家的身体在音乐中舒展流淌,一种极致的美迎面而来,猝不及防却又动人心魄。
还记得你高中毕业那年,我们各自写了一封信,给20年后的自己。想知道我写的什么吗?吴笛转过头来看向尹箫鹏的侧脸。
尹箫鹏的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那么英俊又神秘,看得吴笛不由得失了神。
虽然我没有看,但我也能猜到。尹箫鹏注视着台上,头也不动地回答,丫头,有些美只要懂得欣赏也是一种幸福,不一定非要自己来创造。就像有些人远远地爱着,不一定非要占有。
说得轻巧,20年后,你想要的一切梦想都实现了,你跟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我什么都没实现,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白白活了几十年。
是吗?尹箫鹏蓦然侧过脸庞,将吴笛定定望着,谁说我的梦想实现了?没有,可能永远都实现不了了。咱俩一样,这下心理平衡了吧。
尹箫鹏伸手刮了刮吴笛的小鼻梁,一副同病相怜的口吻。
你骗人,你看你现在知名导演,有身份有地位还有很多很多钱,这都不叫梦想成真,你丫不要太贪心。
总之,这些其实都不是我最想要的,我想要的--尹箫鹏眉头一拧,算了,好好看表演,这票我可是花了十倍的价钱才买到的。
尹箫鹏把脸转过去,吴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不经意间,又被他牵起来放在了他的膝盖上。十指相扣,吴笛面颊开始发烫,心也不由自主地砰砰砰地跳得飞快。
吴笛从剧场出来,心情有点失落,本来是自己心心念念想看这场表演的,但看完之后内心就被无边的悔恨填满了。
吴笛和尹箫鹏共撑一把大红伞,并排走在寒冷的街头。
喂,你说要是我当初没有放弃跳舞,说不定有一天也能到百老汇来演出,会吗?
尹箫鹏跑到街边买了一杯热奶茶递给吴笛,会,当然会。但也有另一种可能,你连自己都养不活,只能流落街头孤老终生。喏!
尹箫鹏指了指在街边冷得瑟瑟发抖,还一边拉小提琴的流浪艺术家。
这一盆冷水迎面泼来,吴笛好像清醒了一点,哎,也是。你说我是不是那种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心理?仔细想想我的职业生涯也不是没有辉煌过,为人妻子,为人父母的乐趣也不是没有享受过。好像,也不该有那么多遗憾。
这就对啦!不要只看到已经失去的东西。尹箫鹏忽然间止步,停下来帮忙理了理吴笛的围脖,好啦,有句话叫做怜取眼前人,看看你身边有我有欢仔有倪半仙,该知足了。
你别看我表面上什么都有,但其实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刚来美国的时候,是个穷学生,只能住在贫民区的小隔间里,那时候一边读书一边找我母亲,生活总是充满了希望。而现在香车豪宅女人都近在手边,却感到生活毫无意义。心里其实很荒凉。直到,直到我又遇见了你。
尹箫鹏转过脸来对着吴笛,明眸如点漆,眸光清澈见底,像里面装着一池春水。还是跟少年时代别无二致,吴笛不敢再看下去。她越来越难以置信,一个38岁的男人怎么还会有一双如此纯真干净的眼睛。
吴笛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说: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我也有,这叫空心病。
呵。尹箫鹏轻哼一声,或许真是病,不过我已经找到了解药。
解药?什么解药,说来听听。
尹箫鹏低眉颔首,刮了刮鼻尖,倏尔大跨步向前走去,一字一顿地回答:去--爱--
喂,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吴笛独自打着伞在后面追,喂,尹箫鹏,伞!
哈哈哈-
湿润的空气里飘荡着尹箫鹏爽朗的笑声,格外动听。
平安夜之后的第三天,吴笛终于收到了陈医生回了美国的消息。医疗中心很快为吴笛安排了手术,在手术之前,吴笛签署了一份手术同意书,同意书上写着成功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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