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翊牵着柳曦的手,让内官把龙辇驶到东宫的千秋殿。
“都下去吧。”司徒翊屏退左右,白雪皑皑的天地只剩下他们两人。
“陛下。”柳曦轻声唤道,司徒翊的眼眸流淌着虚幻的神采,她隐隐有些不安。
司徒翊不说话,解下了腰间的汗巾,蒙住柳曦的脸颊。柳曦才发现这是一方已经褪色的喜纱,想必是水漓当年用过的吧。可是即便有七年之久,这颜色也褪得太厉害了,好似美人苍白的病容被胭脂勉强染上一抹红晕。莫名的幽香飘来,柳曦顿觉一阵困意,不由蹙起眉头,她自小就接触药材,这香粉里藏了隐秘的毒。
恍惚间,她看到年轻帝王变回了年少时的青涩模样,一双忧郁的眼睛寂寞地望着苍穹。
“别害怕,殿下还小,不用当真的。”轻柔的话语不禁思考便从唇边溢了出来,低头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都因在雪地中久站而变得冰凉,握在一起后竟是一缕异样的温热。
“那你呢?”
“我、也许会当真吧,直到不能再当真为止……”唇畔牵起的浅笑,微弱得好似飘零的雪花,心泛起隐隐的疼。
司徒翊落寞的眼眸被艳红的喜纱染上了色泽,他伸手想去触碰那抹云霞,身后却刮来一阵阴寒的风,将喜纱如折翼的蝴蝶般卷起,在空中仓皇地飞舞——
“不祥啊,不祥、”耳边传来诅咒般的哀叹,司徒翊却置若罔闻,只怔怔地看着那张清丽秀婉的脸,一双美目宛若氤氲的湖水,蒙着一层温暖的柔光,菱唇轻扬,宛若梨花绽雪。
她是这死气沉沉的皇宫里,从未有过的温宁美丽的生命。
“水漓、漓姐姐。”顷刻间,司徒翊已将母后的警告抛到了脑后,只想一直牵着这只微凉的手,相伴左右。
“我记得端丽姑姑成亲的时候有准备合卺酒杯,我和漓姐姐没有吗?”洞房花烛夜,司徒翊竟向女官讨要合卺金杯。
女官海棠瞥了水漓一眼:“殿下还小,交杯酒留着立皇后的时候再喝吧。”
水漓将头转向窗外,夜色如墨,偶尔绽放几朵烟花,也如银色的雪絮般,没有丝毫暖意。
“给我一杯安神茶吧。”
“你、不安吗?”司徒翊抬头看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她轻轻摇头,涟漪般的浅笑掩盖了苦涩:“只是有点睡不着。”
辗转反侧,百思忧心。
“漓姐姐,你为何睡不着?是不是、想着以后如何杀我。”司徒翊声音忧郁,一滴滴的更漏声在殿内回响,说不出的寂寥与冷清,母后的话语在耳边飘荡,他不禁往床沿缩了缩。
“你父皇病重,政局不稳,如今不得不向水岩示好,以稳住兵权。万万没想到水岩竟然这么干脆就答应了独女的亲事,这里面肯定有诈。因此,你定要谨防水漓,切不可抛一点真心。”
她轻轻伸手,握住他的手臂:“殿下在想些什么呢。”
“漓姐姐,水岩将军为何会答应我们的亲事,我还以为他会舍不得你进宫呢。”
“爹说殿下需要保护,而且皇后说了,三年后定会让我出宫回家的。所以你尽管放心,这三年里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为何母后没有提起,她们两人,到底谁隐瞒了真相……
“好了,睡吧。”水漓拍了拍他的胳膊:“怎么睡那么外边,可别掉下去呀,你害怕的话、我可以睡到外殿去。”
“不用了。”司徒翊抓住她的衣袖,心里虽然疑惑重重,却还是忍不住朝她身旁靠了靠,他喜欢这个清丽柔婉的女子,没来由的,就是喜欢。
或许,她也是喜欢自己的吧?不然眉心为何沁着滴水的温柔。
她大他三岁,答应陪他三年,这横亘在命运中的一千多个日夜,却成了他们永远走不出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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