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熟悉这个气味了,小凡做手术前那十多年,全家人无数次在这种味道的弥漫下绝望失语。
这种味道对于杜箬来讲意味着死亡,意味着不确定的恐惧。
不过贵宾病房装修豪华,环境宜人,所以多少将死亡的气息冲淡了一些。
杜箬踩着柔软的地毯进去,拐过一间全封闭式的小客厅,随后视线开阔起来。
白色的纱帘,整面落地窗和配套的红木家具,桌子和布艺沙发上堆满了零食和玩具,一看就是给了了准备的。
任佩茵就坐在轮椅上,穿着浅灰色的毛衣,带一顶黑色绒线帽,抱手背对着门,背影萧条,跟病房里的气息极不协调。
杜箬不知道一会儿要见到怎样一个老人,她印象中的任佩茵很厉害,脸上总挂着清寡的表情,于是吸了一口气,压住紧张,将手里的水果礼盒放到地上。
轮椅上的人听到身后有动静,费力地将轮椅转过来。
杜箬一口气留在肺腔里面,倒不敢呼出来了。
这哪儿还是她记忆中的任佩茵啊,她记忆中的任佩茵精明又狠戾,可眼前的老人,瘦得不成样子,脸色灰青,满身都是病入膏肓的羸弱。
“来了?…坐吧。”老太太说得有气无力,将手指在空中划拉了一下,示意杜箬坐到沙发上。
杜箬呆了几秒,竟真乖乖顺了她的意。
“是不是被我这样子吓到了?病了就是这样,半死不活的…”任佩茵一边说一边绷着手臂在旋电动轮椅的轮子,她是想将轮椅挪到杜箬面前,这样可以跟她面对面讲话,可轮子在地毯上卡得太紧,她手上也着实没什么力气了,所以旋了好久,轮椅还在原地。
杜箬看不下去,走到她轮椅背后,轻轻一推,轮子便往前滚了一下。
“你想去哪里?”
“就你对面吧,这样我们说话方便。”任佩茵回答,杜箬便照她的话将轮椅推到了沙发前面。
“老了就是不中用,现在这点事都做不了了…”任佩茵自嘲,又说,“你也坐吧,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我让陈妈带了了出去玩了,我们能好好说会儿话。”
说什么?
杜箬一直没问,安静地坐到沙发上注视着任佩茵。
任佩茵说话一直挺直接,开门见山:“我先跟你道歉。”
“道歉?”
“嗯,道歉,为我三年前对你做的事,还有说的那些话。”
“我都忘了。”杜箬微笑着,“你如果大老远把我接来是为了道歉,那就大可不必了,我不需要,也从未责怪过你。”
“这是违心话,丫头,你心里肯定记恨我。”
“没有,如果恨,我不会让了了来见你。”
“你这是哄我这个快死的人,但你心里肯定恨,我知道的,你肯定恨。”任佩茵将“恨”这个字重复了两遍,“我当年那么对你,反对安明和顾澜离婚,后来又试图要夺了了的抚养权,所以你怎么可能不恨我?”
杜箬觉得当时的场面有些滑稽。
一个病得这么虚弱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在细数自己的罪状吗?
“恨又怎样,不恨又怎样!当年的事过去这么久了,我不想再提。”
“不提不代表没有发生过,现在顾澜也不在了,以前有些话不能说,现在还是讲清楚的好。”任佩茵病恹恹地斜靠在轮椅上,声音很低弱,但气势绝对不输。
杜箬瞬间觉得自己错了,这老太太即使病成这样,但气势不减啊。
“讲清楚,我跟你之间,还有什么没讲清楚?”
“我们之间自然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和安明。”
“放心,既然当年我没有死缠着他,现在也一样。”杜箬不知为何,心里开始委屈起来。
老太太扯着干燥的嘴唇笑了笑:“你看看,又急了是不是?我还没说什么,你没必要这么急着跟我儿子撇清关系,更何况了了都这么大了,你们之间还撇得清吗?”
“那你什么意思?”
“我意思啊…”任佩茵的目光移到窗外去,“你来见我之前我打了两针杜冷丁,不然我觉得我都未必有力气坐在这里,所以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这样, 未必看得到明年草变绿。我是想趁还有力气说话,跟你讲一讲我心里的想法。我以前一直不赞成你和安明在一起,现在也未必赞成,因为你太年轻,比安明小了二十岁,我怕你对他不是真心。更何况安明那么多家产,你又有了了…”
杜箬冷哼一声,打断任佩茵的话:“你是怕我利用了了夺你们乔家的家产?那你未免太看高我了,我没有这份脑子!如果你觉得我不安全,我大可以带着了了离开,从此让他们父子不见面!”
她说着眼睛就开始酸起来,视线模糊,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大老远来在这里再受一回气。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将了了生下来?我从未奢望过乔安明会娶我,更没想过要用孩子去夺家产,我当年愿意顶着流言蜚语把孩子生下来,唯一想到的是乔安明他没有后嗣,他这把年纪了,性子那么冷,我怕他除去了了,这一世真要孤寡一辈子!所以我想替他留个种,可到你这,怎么就变成处心积虑了呢?”
杜箬真是熬不住了。
她这些年受的苦,即使躺在乔安明怀里都没有怎么哭,可现在面对这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她却哭得满脸都是泪。
任佩茵依旧面无表情,偏着头笑了笑:“你看你还是急了,得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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