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应对”,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麻烦的问题。看得明白“贼人”的用心,和能破解它们的诡计之间却是有着巨大的距离的。这种距离却不是与会的几个搢绅有力量跨越的。要破解它,说起来,其实相当简单,只要朝廷官军能够迅速的打过来,并且将黄自得的力量从襄阳乃至整个江汉平原上驱逐出去就可以了。但是若是没有一支能击败,至少是有希望击败黄自得的朝廷大军,那这些搢绅们,能够做的其实很有限。
想清楚了这一点,聚会的搢绅们便都只有一声长叹了,半晌之后,才有人叹道:“不有死者,无以报朝廷;不有生者,无以图将来。如今我们江汉的搢绅,已经出了李员外这样的,报朝廷的死者,剩下的‘图将来’的重任,便要落在我们这些人身上了。‘千古艰难惟一死’,杀身成仁,报效朝廷,自然是不容易。不过忍辱负重,以图将来,则更为不易。程婴杵臼,我等当与李员外分任之。”
程婴和公孙杵臼,都是春秋时候晋国名门赵氏的门客,传奇故事《赵氏孤儿》中的人物。在赵氏面临灭族的大难的时候,公孙杵臼牺牲自己的生命,保护了赵氏孤儿;而程婴则将孤儿赵武养育成人,最终复兴赵氏。这人在这时候提起程婴和公孙杵臼,那意思就非常明显了,也就是说大家不要做出头鸟,先和贼人虚与委蛇,将来朝廷中兴,再抓住时机,猝然发难,为朝廷除残去秽之类的。说得再明白些,便是先装怂,然后等有机会了再抄家伙动手。
众人便纷纷点头,毕竟“千古艰难惟一死”,不是万不得已,“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至于今后是不是真的做得了程婴,那又有谁知道呢,但是至少,眼下却是不用做公孙杵臼了。
几个人正在慨叹,有人甚至提议,要写首诗来纪念一下做了公孙杵臼的李员外。这样说着,就有人翻出韵书开始限韵,有人准备写序了,正在大家准备各自写上一首诗的时候,突然有小厮进来报告,说黄自得的元帅府,突然下令,说是要各家各户上报人口田产。
“啊?”刚才还在酝酿着诗情,满心都是忠义之气的那些士绅们便都变了脸色。一个花白胡子便抖抖地道:“诸位,张公,这却如何是好?”
那个“张公”却还有几分镇定,他先道:“诸君莫慌。且等老儿问清楚情况再做主张。”
大家便都安静了下来。那位“张公”便问道:“贼人来了多少人?”
那个小厮便跪在那里答道:“启禀老爷,贼人来了二十多个骑兵。他们只在庄外喊了两声,然后将一张告示贴在庄外的大树上便走了。”
听说贼人已经走了,小花厅中坐着的众人便都一起松了口气。接着便听到“张公”又问道:“那告示呢?”
“在这里。”跪着的小厮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叠了几叠的纸。
“递上来。”“张公”道。
那个小厮便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将那张告示递上去,然后退后几步,垂着手,低着头候在那里。
“张公”抬起眼睛瞟了他一眼,挥了挥手,淡淡的道:“你先下去,把门带上,不要让人靠近。”
那个小厮应了一声,便倒退着出了门,顺手将门阖上了。
见那小厮出去了,“张公”便将那告示展开,看了起来。这告示上面的文字极为浅显,几乎就是白话。内容也不多,基本上就是那个小厮前面讲的,只是要求各个庄子派人到县城的将军府去登记人口、田产。
“张公,这上面说些什么?可是要收税?”一个人忍不住问道。
“只是让上报田产、人口,并没有提到收税的事情,倒是说今年免征。另外还说若是没有上报,贼人的那个狗屁元帅府便不能有效的保护我们。呵呵,我们还需要他个流寇来保护?不过这话也算是某种威胁了吧?”“张公”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告示向着提问的那个人递过去,“美质兄可以自己看看。”
听说那告示上没有要求缴税,还说今年免征,花厅中的人便又松了口气。但听到后面半截,大家普遍又把心提了起来。那个“美质兄”接过告示,其他人也便凑上去一起看。看着看着,便都发出了这样的嗤笑声。
“贼人真是可笑,连个童生都没有吗?一个告示,写得如此粗鄙不文!完全不知道官府的公文是怎么写的吗?”一个道。
“若是能当得了童生,谁还会去从贼?”另一个鄙夷的道。
“那也不一定。”那个“美质兄”开口道,“我听说,在河南,便有举人投贼的!”
“啊?”大家便一起吃了一惊,然后纷纷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听说是个姓牛的举人,”“美质兄”回答道,“据说曾经是王延年的学生。前些时候,这个姓牛的派侄儿去拜访王延年,想要说服王延年从贼。被王延年打了出去,据说王延年念了文文山先生的那句‘人生自古谁无死’,说是宁死也绝不从贼。”
“王延年那厮就是个阉党,他也配念文文山先生的诗?我就说怎么会有举人从贼呢,原来是王延年这个阉党教出来的!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另一个人便鄙夷地道。
于是大家便一起露出了鄙夷的颜色。
“要说这王延年,有一样还是很让人佩服的。”“美质兄”却道,“那就是死要钱!呵呵,惹到了贼人,人家保命还来不及呢,只有这王延年,居然一门心思的继续做他的粮食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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