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安康手里接过一把宝剑,宝剑出鞘,他提剑走向慕容典,望着剑身,那剑上依旧流光溢彩,映着他的容颜,他的眼神和那个人越来越像,恍然间,在剑上看到的人,仿佛并不是自己,而是他,他在对自己笑。
十三公子这也才轻轻地笑了,他对慕容典说:“这把剑自六哥走后,再没有沾过一滴人血,这一剑,我为六哥所挥,愿他来生,不再为不值的人不值的事,愚孝愚忠,尽心而为!”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生怕新帝登基的第一天,就发生了弑杀老皇帝这种大奸大恶之事,可是他们错了,那个人已经不是慕容十三了,那个人身上承载着太多的寄望,已经决定与真正的自己割裂了。
既是为慕容铮而挥的剑,便该有慕容铮的作风,慕容铮是绝不可能弑君杀祖的。
碧海一般的晴空之下,他高举双臂,剑之所向,正是心之所往,流光一瞬,发如鸿毛。
那一剑削去了老皇帝头上的冕毓金冠,那实在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连着他苍白的发髻也削去了整片,老皇帝秃着顶坐在金座上,模样与神情,都是一生不曾有过的狼狈。
他被削去了最后的权利,也被削去了最后的尊严,他用尽全力想要抓紧一生的东西,到头来终究不过被人狠狠地剥去了所有的外衣。
光秃秃的来,光秃秃的去,这江山,谁也带不走,那至高无上的皇权,谁也抓不住。
他终于在苍凉一笑之后闭了气,十三公子手中的宝剑,也终于落了地。
他转身,以君临天下的姿态,睥睨着他的江山,哪有什么江山如画的壮美,不过是一群不算太糟糕的人,折腾着一代不算糟糕的人间,只是为了让这人间,不要更糟糕罢了。
他对仪式这种东西,从来就不太重视,便也不想再看了,转身这样离去,留下一句,“宣旨。”
金銮大典前,聚集着许多人,有活着的,也有已经死了的,有虔诚敬畏的,有泪流满面的。但却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只有内侍高声宣读着新帝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先宸王慕容铮,文成武德,忠孝仁厚,追封孝武皇帝,其妻韩公主沈絮,追封武懿皇后,迁安帝陵,以供参祭。武帝之母赵杨氏尊太皇太后,统领后宫事宜。此诏既出,擅议者,斩。”
……
百官还是跪到了登基仪式全部结束,眼看着老皇帝的尸骨也已经被抬下去了,才开始陆续退离,走在后面的那些,看到广场的角落里,一直有一名抱膝哭泣的女子,从天明哭到了天昏,终是有这些年新入仕为官的忍不住问了,“那就是沈云间啊。”
“是啊,那就是沈云间啊……”
“她不是死了么?”
旁人讳莫如深,“陛下的家事,说不得,说不得……”
……
再后来呢?
再后来云间去了塞北,将赵知身在那个既能看见日出、转首也能看见日落的山尖上葬了,比起江南的小桥流水绿荫萌发,她还是更喜欢这样大片大片的山川壮阔,她便盖了间屋,在这里住下了。
这地方离医仙药谷很近,灵枢时不时地过来叨扰,师子钰很烦,嚷嚷着再来就打断她的狗腿,灵枢指着自己的膝盖,“你打呀,你打呀,你打断了,我便在这儿住下了,你要养我一辈子的我跟你讲!”
师子钰提着棍子,“你以为我不敢?养你就养你,老子安平侯府世子,还怕养不起你!”
“哦哟,世子爷,我可没瞧见什么世子爷,只看见了一个没脸没皮的跟屁虫!”
“我是跟屁虫,你是什么,打断你的腿信不信!”
“略略略,”灵枢对着师子钰不屑地吐舌头,师子钰拎着棍子走上去,“有本事跟着,你别跑。”
看着他们嬉笑打闹,云间就笑了,笑着笑着,宫里的鸽子就飞过来了,说什么小公主又离家出走了,莲太后又在折腾选秀,没折腾成,又嚷嚷着绝食上吊了,还有更扯的,陛下近来油盐不知滋味,已经瘦到八十斤了。
……
云间回宫的那天,风和日丽的,十三公子正在寝殿里,与征儿你一口我一口地相互投喂,见征儿吃得油光满面,十三公子当心地交代,“待会儿母亲回来了,嘴巴要擦干净一点晓不晓得。”
征儿打了个饱嗝,重重地点头,然后揉了揉眼睛,十三公子急忙把她的手拉下来,“别揉别揉,绣儿阿姨将将画好的哭妆,千万别擦掉。”
征儿眨巴着眼睛连连点头,“嗯嗯嗯。父皇,你的嘴巴也要擦干净一点,都跟你说了少吃点肉,叫阿娘见着你这样圆润,是要生气的!”
十三公子已经很注意在保持身材了,再说因为断肠散的事情,他这辈子也不太可能长得多么圆润,但是距离八十斤还是相差很遥远很遥远。
想了想,他说:“绣儿阿姨还未出宫,父皇去将她叫回来,将父皇也画得消瘦一些,别吃了,找个角落想些伤心的事情,待会儿哭得像一点。”
父女两人于是分开行动,十三公子刚开了房门,迎面便看见云间端着手臂站在门口。
旋即摆出了威严,对伺候在外的宫人教训道:“贵人到了,怎不晓得通报!”
云间当然晓得他在装腔作势,抬手便揪住了十三公子的耳朵,宫人们低笑着回避,皇帝不要面子的啊,只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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