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疼又觉得丢人,整个脸埋在膝盖里,实在不知道要说点儿什么,最后还是他带她去医院拍片子,检查鼻软骨是否骨折。医生问她怎么回事儿,她羞愤地说不小心撞了墙。
一想起过去,她的耳根就开始烧了起来。他揪了揪她的耳朵,又把她的脸扳过去一点。
下半夜的时候,月光见缝插针地从窗帘里透进来,屋内昏黑,此时最适宜想象。
钟汀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路肖维和欧阳相处的场景,但有一点是她从没去想过,就是他们是否发生过关系。当然大概率是发生了的。
她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她要想跟他过下去,有些事就不能想。
可这一晚,她甚至想象到了他们俩做那事儿的种种。
钟汀虽然实践经验单一,但在理论层面上还是见多识广的。
做妇女史研究不可避免地涉及到那方面的问题,她手上有一本高罗佩的《秘戏图考》,英文版全插图。中文版是无图节本,虽然是内部发行,但出版社担心流传出去影响青少年身心健康,删了大半。她看了英文版之后,只有一个想法,删了也好。
这一理论基础给她提供了想象的土壤,种子在这土上生根发芽,不过是棵造刺树,枝枝干干都是硬刺,刺得她无处可躲。她用手去拧自己的胳膊,仿佛去拧一个开关,先是逆时针,后是顺时针,转了几圈之后她终于把思绪的闸门给关上了。
早上她醒来一看,胳膊肘附近有一个接近圆形的紫印子,奇怪,捏得时候也没感觉有多疼。
他在她旁边躺着,她的手指触着他的鼻子,本想使劲捏的,到最后只是轻轻划了那么一下。
她同他结婚也不止仅仅是为着她爱他的缘故,还在于她觉得这世上应该没人比她更爱他了,虽然他是个可爱的人,多的是人爱他。别人或许也会爱他的眼睛鼻子,可她连他打喷嚏的样子都爱,他打喷嚏时眼睛会不由自主地闭上,两条眉毛拧在一起。
不过感情同市场上可交易的货物不同,永远是需求决定价值,如果人家只需要一分,哪怕你有一百,那么你对于人家来说最多也只值一分。
他醒了去拉她的手,“你看什么呢?”
“当然看你啊,你长得那么好看。”
他倒表现得十分大方,“好看你就多看一看。”
自前年起,路肖维的二手车拍的保留节目,一季度一次,他最新卖掉的是一辆摩根,最后的拍卖价比原价还要高。
钟汀觉得这事儿十分荒谬,但这是真的。
国内从不缺有钱人,光靠资产路肖维注定是没有姓名的那一个,可他却能经常靠着不到十块的国产钢笔、几十块的电子表以及所谓的二手车登上头条,以一己之力给公司省下一年八位数的营销费。
不可谓不精明。
他用白手起家的经历给男人们造梦,同时也不忘潜在的广大女性用户。
这样的人设,当然不好配一个艳光四射的太太。在接受采访谈到自己的夫人时,路肖维总会表示不希望她曝光,然后不经意地提到她是一个女博士,偏娱乐的访谈问他太太漂不漂亮,他回漂亮并不重要,不过太太在他心里当然最漂亮。这种回避几乎在明示他太太实际上并不算美。于是,大家便都知道他娶了一个貌不惊人的女博士。
他左手无名指上始终佩戴着婚戒,即使给财经杂志拍封面照,戒指也不曾脱下来。
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单凭一只戒指便得出结论:男人越是英俊越不重视女性外表,路肖维和他的太太一定很相爱。
只有钟汀知道,那枚戒指和出镜率奇高的不足百元的电子表一样,都是路肖维维持人设的道具而已。
她来美国两年,他从未主动联系过她。倒是钟汀经常打电话提醒路肖维不要忘了给家养的铃兰花浇水,后来他告诉她花送人了,于是只能找别的题目。
钟汀同室友学了几句印地语,大意是我爱你爱得要死了之类,当然并未如此露骨,在电话里讲给他听,下一句便是问他吃了吗,两种语言无缝衔接。
后来每天早晨她坐在阳台上拿着小纸条,用被熏陶出的印度英语给大洋彼岸的路某人朗诵叶芝的诗,诗中弥漫着一股咖喱味的哀愁,浓重得散也散不开。
碰上雾天,偶尔远眺,烟雾缭绕,视线蒙上了一层灰白色调,这异国倒有两三分米氏云山的意境。弗利尔美术馆曾展出过一批宋代的文人画,她还去看过,那副米芾的《云起楼图》是仿品,可即使是假的,也是很珍贵的。
此时国内正是深夜,他有一次问她是不是在查岗,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开个视频,她干咳两声,非常真诚地说我还信不过你吗。他沉默许久,就在她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他突然来了句,那就好。
她知道路肖维说的是真的,他懒得骗她。骗一个人是很费精力的。
她又不是他的目标用户。
钟汀的二房东兼室友,一个印度裔激进女权主义者,声称自己爱好古希腊哲学,却厌恶所有希腊哲学家。好比一个人喜欢鸡蛋,却十分憎恶下蛋的鸡。她最厌恶的是德谟斯泰尼,他在《驳斥尼埃拉》中的辩护让她恼怒:我们拥有情妇,是为了享受快感;我们纳妾,是为了让她们每天来照料我们;我们娶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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