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四十,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而徐太太指定的见面地点就在附近,走过去刚好。思索着,她转身离开了这片喧哗。
徐太丈夫的资料是江老早上发给倪若喜的。她粗略扫一遍,大致情况也就基本摸清——徐生是香港的一名证券业富商,家财万贯,家里有一个妻子和两个女儿,家庭和睦。
而徐生的心理问题,是他发怒时偶尔会克制不住对妻子动粗。徐家在香港有头有脸,徐太担心当地的心理咨询师会走漏风声给港媒,权衡利害,这才找到江老他们。
这种轻微的暴力倾向心理问题,对倪若喜来说还是比较常见。
从业这些年,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她见过太多人性,也见过太多人心。她知道,有人的内心开满鲜花,有人的内心污浊泥泞,有人的内心是纯洁天堂,有人的内心是无间地狱。
暴力倾向的案例,她们中心已有上千个,甚至连疗愈方案都可以部分照搬。
倪若喜嘴角的弧度翘了翘。
又可以省不少力。
晚上七点五十,倪若喜在深城一间高档私人会所的大门前停步。
晨安心理咨询中心一向为优质客户提供最便利的服务,这次出诊原定是直接去徐宅,但由于徐生今天刚好要与客户在深城这个会所见面,才将地点改在了这里。
她打了个电话,“你好,我是晨安心理咨询中心的心理咨询师,我已经在‘fairy tale’门口。”
约两分钟后,一个穿西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冲她笑笑,拿一口蹩脚的国语说:“你就是倪医生吧?徐先生已经会客完,请跟我来。”
“心理咨询师等于心理医生”是大多数人认知上的误区,倪若喜见怪不怪,并未纠正中年人对自己的称呼。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会所雅致,装潢颇有几分民国时期的风貌,整体风格和这座现代化都市格格不入。大厅里只有少数客人,一身名牌,谈吐优雅。
倪若喜安静地跟在中年人背后。
走到半路,中年人忽然有些为难地迟疑道:“倪医生,请问你会说粤语么?”
“会一点。”倪若喜说道,“我大学是在广城念的。”
中年人像松了口气,说:“那就好。”终于换上了自在粤语,“徐生的国语不是太好,麻烦你跟他说粤语,谢谢了。”
倪若喜微微一笑,用粤语说:“没问题。”
走到电梯处,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两个年轻人,神色紧张,凑到中年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中年人拧眉,扭头看见还等在电梯门口的倪若喜,便说:“倪医生,我这里有点事要处理,麻烦你自己上去。4楼,雅间名是‘鹔鹴’。”
鹔鹴。
几分钟后,倪若喜在一个雅间门前站定,走廊灯光昏暗,包间名又是繁体字,看不真切,只隐约瞧见两个“鸟”字旁。
应该是这儿了。
倪若喜做了个深呼吸,礼貌性地敲了敲门,然后便推门进入。
屋内安安静静,格调古意朦胧,甚至连挂在头顶的灯都是羊角宫灯。灯光是很淡的暗色,乍一看,这里像只有她一个人。
但很快倪若喜就看见了一双修长的腿,一双交叠得很随意的二郎大长腿。
男人的腿。
她便笑着用粤语说:“你好徐生,我是你的心理咨询师,我叫倪若喜。”
这番话说完,屋子里安静。
她又重复了第二遍。还是没人回应
倪若喜疑惑地眨了下眼,试着上前几步。走近了,这才注意到里间摆了张躺椅,一个身形高大颀长的男人躺在上面,脸上盖了本摊开的书,翘着二郎腿,在睡觉。
等看清,她顿时一愣。
旁边的椅子上搭了件男士皮夹克外套,可这人睡就睡吧,偏偏耳朵里还塞了副耳机,休闲衬衣配纯黑长裤,挽起的袖子露出一截古铜色小臂,肌理紧实分明,衣服底下流畅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看着既潇洒又散漫。
总之,拿着放大镜也找不出和资料里那位“精致富商”有什么关系。
而就在这时,对方终于有了动作——他撑身慢条斯理地坐了起来,拿掉脸上的书,扯了耳机看向她。
倪若喜眸光惊闪,心口蓦的一紧。
这是张线条冷硬轮廓分明的脸,面貌英俊,而且是种招摇又阳刚的俊,丢人群里能教人一眼就挑出来。但美中又有点儿不足,于是诞生了一个名词,残缺美——他左边眉骨处横亘至额头有一道刀疤,长长的、狰狞的,疤痕颜色偏浅,在古铜色皮肤的映衬下醒目得很。
此时,那双看着她的眼睛冷漠清明,一点没有被人吵醒的惺忪。这令倪若喜狐疑,他应该在她推门的刹那就已经醒了。
没有立刻出声,难道是想……
看戏?
倪若喜有点尴尬地猜测着。
她看他的同时,那人便这样微拧着眉,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地板,漫不经心,把她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用眼神给扒了一遍。
“看够了没?”对方突然冒出一嗓子。
“……”倪若喜回神,被吓到似的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清清嗓子,思索着该如何脱身。
片刻,
“我这儿没你要找的人。”
陈烈随手把那本尼采的《悲剧的诞生》丢到边儿上,不看她了,语气冷淡,标准国语,“出去。”
这两个字虽然说不上凶悍,但肯定也不算礼貌。他的面相和气质统统让她脑子里的警钟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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