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周勉引着苏蜜来店里,他祖父显然很高兴,拍着他两个肩膀说:“来了,来来来,坐,坐。”
叫师傅给他们煮砂锅。
苏蜜这天便尝到了一碗牛肉海鲜粉。周勉不会吃辣,点了筒骨青菜和金针菇蚌壳。苏蜜倒是叫点菜师傅加了不少料,砂锅里先一层火腿再一层牛杂再一层虾还泼了一层辣。
那是她头一回吃辣酱,天下还有这么好吃的酱料,她妈妈从不让她尝。就好像温书辰可以自己涂口红抹面霜,却不允许苏蜜打扮花哨一样。苏蜜把最后一根粉吸进嘴里,吃完嘴唇就肿了,像红果果的小屁股。
回去的路上苏蜜就很担心:“我外婆要打我了。”她外婆不让她沾他爷爷店里的东西。周勉想了想,苏蜜就揣着小半包刚买的辣条回去了。周勉说:“吃辣条也会嘴肿。你说吃辣条她就不会打你。”
晚上苏蜜砂锅没消化,吃不下饭,被辣椒辣得上火,钢琴没练多会儿就瞌睡。苏蜜妈妈要张嘴检查她舌头,苏蜜赶紧说:“我今天吃辣条了。”苏蜜每天的零用只有象征性的给一毛钱,苏蜜妈妈让提过来,霞姑抖了抖,果真抖出来半包辣条。
“不懂事哦,一毛钱一包的辣条也敢吃下去?不怕肚子里面长蛔虫,拉出来一条条。”
“不好好练钢琴,这么笨你长大还能干什么?”
霞姑和温书辰你一言我一语,板子落下来的那一瞬,苏蜜两眼跟着手背一哆嗦,竟然希望她的妈妈飞去爪哇岛永远不回来。
二楼客厅的窗子没关,隔壁栋周勉在做家庭作业,这边苏蜜高低不平的哭啼就飘进了他耳朵。
周勉问他妈妈:“小喵长大跟人结婚,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挨打了?”
他妈妈说他:“专心点,小孩子不好好读书,都是要挨打的。”
周勉的妈妈和周勉爸爸是高中同学,那时候周勉爸爸每天放学都开小车接送他妈妈,高中部有不少女生暗恋他,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后来高中毕业他爸爸去服兵役,周勉妈妈上大专,等到退役后就结了婚,再不两年生下了周勉。周勉从小就没挨过打。
隔天早上太阳晒进一楼的漆红大门,霞姑推着苏蜜出门上学。抬眼看到苏蜜没睡好的丧气脸蛋,周勉就淡然地错开眼神,静默地爬上他爸爸的车。
周勉爸妈没生二胎,周坤看着苏蜜很是喜欢得紧,扶着车门问霞姑:“苏蜜要不要上来一块送去?”
声音低醇悦耳,苏蜜抿唇无应。周勉的单眼皮眼睛瞥过来,她知道他把她昨晚最狼狈的遭遇听去了,这赤果果的没有自信的人生,她就假装没听见他爸爸好听的说笑声。
霞姑因此特别气恼温书辰,个死丫头,自己名牌大学,回来找谁不行,非要挑个外地门不当户不对的公子哥儿找嫌弃。男人漂亮顶鸟用,漂亮能当饭吃啊?后来温书辰跑去国外,她就更气堵了,若非那年温书辰是领着玲珑剔透的小苏蜜回来,头天霞姑就把她捻走了。
现在那个漂亮公子还拿麻将牌来送她,存心的吧,还有什么话好讲?
霞姑觉得受到了羞辱,她只稍一眼就看穿。因此抓起墙边一把竹帚,劈头盖脸就朝余然俊逸的脸上、身上砸下来。“阿姨,阿姨你听我讲……”苏蜜爸爸都说不成话,一只胳膊挡着头,被捻得步步往台阶下退。
果园新村统共就二三十栋房子,平日大家安静低调谦逊不打扰,这么着苏蜜家门前一吵嚷,就不自觉纷纷探出门来看了。
温书辰从会所回来的时候,正看到苏蜜外婆满头短卷发风中飞扬,横指扫帚:“哪里来的乱七八糟人,到我家来拐带小孩!她妈妈现在要工作有工作要事业有事业,你又到这里搅什么浑水?赶紧走,赶紧走,不要让你高贵的礼物玷-污了我的地砖!”
唰啦啦。温书辰低头一看,衣服鞋子黄金首饰,不知何时在门前撒了一地板。
她就皱眉叫她妈停住,然后看向余然说:“你来这里干什么?”眼睛里稍稍一点不自然,倒是也不意外。
人都是会变,眨眼苏蜜都九岁了。
最开始热恋时,都才二十二、二十三,对温书辰爱得要死要死,却还是个被家里宠坏的贵公子。两个人搬出去住,余家斩断了余然就业的脉络,温书辰白天要上班,下班还得赶着回来给他做饭洗衣服。后来温书辰就跑了。
当年叫他读博的时候也是说:你什么时候能不依靠那个家也能顾及上我了,什么时候再说吧。如今几年过去,余然已经是个32岁的成熟男人,气质儒雅中增添了内韧,应该是很吸引女生的那种人设。温书辰看他,便生出一些与从前不同的生分感。
余然蹙着眉头,心都快纠结死。跟她说:“辰辰,我现在一家德国机械公司任职,房子和薪资都不会让你操一分心,小喵她也需要爸爸,你再想耗到什么时候?”
苏蜜妈妈板着脸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她妈,但还是对他说:“你先走,说这些做什么?我现在也没空听。”然后推了一把他肩膀,径自往家里走回去。
苏蜜站在花坛边的角落里,眼看着外婆从西游记里的狐狸姥姥变成了83版梅超风,看着她爸爸修长身躯在傍晚余晖下颓丧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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