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满好,你可以想象,在监狱里面,大家为了能减刑,人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的。一双眼像雷达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监督狱友是不是有自杀或是自残行为。”
“无形中,又将人的精神压力增大数倍。里面的生活,陷入了死循环。”
……
裴振亨讲得很琐碎,想到什么就讲什么。
配合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听得满好竟然可耻的如痴如醉。
“我最喜欢去茶山采茶了。”裴振亨说。
“监狱外面的茶山吗?那不是会管理得很严格?”满好问。
“嗯。我们都带着冰冷沉重的脚镣,想跑也跑不快。”
茶山工作虽然会被太阳暴晒,但是想去狱外工作的人却很多,但这又不是人人都能去。
唯有像他这种老实本分、平时表现优异的,才有机会。
那种重刑犯,比如累犯,再比如因杀人、抢劫、强~奸、绑架等暴力性的犯罪分子,服刑期间根本就不可能让其走出监狱的。
“外面干活儿十分令人向往。我们长年被关在监狱里,看多了高墙和铁丝网,就很想走出监狱去看看外面青翠的山,高大的树,吹一吹和煦的风。这样,就更加坚定了自己想要早日走出监狱的迫切信念。”
……
“监狱里干活儿也是有工资的,我出狱时,坐车回家的路费就是我在监狱里干活儿挣的。但是工资很少,少得可怜,大概只够每个月买烟、买洗漱用品和零食那么点钱。”
“监狱还能买东西啊?”满好十分好奇,更觉得稀奇。
“能,有超市的,卖的都是些生活必需品,不过超市里面的东西很贵。”
“唔,独此一家吧,所以……”
“呵呵,对,搞垄断,所以价钱随便喊。”裴振亨笑了笑,“但我们都不在乎工资多少,只渴望工分。没钱用的话,让家里人给我们些,几百块就够了。多了也没用,监狱每月只让我们最多花两百块钱。唯有工分是个好东西,它能让我们早日出狱!”
满好点点头。
裴振亨继续道:“除了干活儿,能额外挣工分的机会也很多,举报、当个小组长小领导、写写文章、逢年过节或者外面有人来参观时,你去表演都能加分的。”
“工分就是犯人的生命,在里面所承受的一切劳累、痛苦、委屈、侮辱……若是给我们一个工分,都会被我们认为是值得的。为了争取早日出狱,我们把自己变成了只知干活儿的机器。为了这一天早点到来,我们也可以放弃做人的尊严。”
“……”满好忍不住蹙了蹙眉。
裴振亨的话题不知怎么的,渐渐沉重起来。
“监狱里的日子度秒如年,真的如此。”他说,“每分每秒我都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若不是家里人的不放弃,我恐怕已经……”
说此话时,裴振亨眼底波澜不兴,神色十分平静。
结束生命的话如此森寒,可他却这么坦然的说出口了,眉头都没皱一下。
仔细看,你甚至还能看见他的嘴角若有若有的弯了下,似乎还在笑。
讽刺的、自嘲的、自暴自弃的、无所谓的笑意。
满好第一次见裴振亨在她面前这样剖析他的内心世界,其实两人认识的时间并不够久。可他却如此坦白,令她欣喜。
一个男人能将自己狼狈的一面主动呈现给她看,这代表什么?
于是满好感同身受,在嘴里尝到了微微的苦涩。
裴振亨的双手随意搁在桌面上,离得她的手很近,大概半只手掌的距离。满好的手指动了动,想伸过去覆上他的手背给他一点勇气。
裴振亨忽然问:“如果我说我是被冤枉的,满好,你会信吗?”
满好一阵惊慌,好像小心思被他捉个正着,她瞬间红了耳根,“……我信。”
“你的信任不够坚定,满好。”他的语气有些轻佻。
满好抬眼,不甘示弱道:“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坐牢。”
“……”裴振亨狼狈的躲开了满好逼人的目光。
见状,满好知道他又要像只蜗牛般缩进壳内,虽然对他的逃避有一点点失望,也觉得奇怪,但是这件事情一开始就说好了不过问,他也不用回答的。
于是,故作轻快的转移话题问道:“你们在监狱里住得好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裴振亨的嘴角扯出个分外勉强的笑容。
“无所谓好和差,入狱之后,你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吃住上,而是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那个地方。”他沉沉的低吟道。
“我入狱第一天,一整夜没睡着。干什么呢?哭,想死。却又十分不甘心,就苟活了下来。可是精神压力太大了,于是整夜整夜的泪流不止。”
这个话题勾起了他八年前遥远的记忆,裴振亨自言自语的絮絮叨叨。
满好觉得裴振亨可能已经忘了她的存在。想哭想死的话,他都不计形象的展现给她看。
想看真实的他,却不想越听越是心酸。
“囚室没有窗,房间是不分昼夜的,看不见月光,也看不见太阳。长年都开着灯,晚上睡觉也开着。还是那个原因,怕有狱友摸黑自杀了,所以晚上有人值班监视。”
“某一天半夜,我惊坐而起,突然不知道这是我在监狱里待的第几天了。我坐在床上想了半天没想起来。那天是晚上,但是我说过囚室是不分昼夜的,所以我也忘了那时候是晚上。没窗,我就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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