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手底下的亲卫送来的消息,高邮卫太过奇怪。
等到吃饭的时候,赵无咎总算能明白一二了。
罗大爵据说参加过沿海卫所的抗倭战争,前些年小股倭寇与海盗勾结,不断侵扰地方,各地沿海卫所守军不敢松懈,他几番打下来便升了官,等到平定战事,他便被调到了高邮,虽是个指挥同知,性格却太过端方,不够圆滑被同僚上司打压。
赵无咎估摸着大约还被克扣了军饷,才造成了高邮卫一贫如洗的境地,连端上来的饭菜都简陋非常,送菜的老仆瘸着一条腿满含歉意:“我家大人匆忙下河去钓了两条鱼,才能凑成这一桌菜,还请贵人别嫌弃。”
桌上的菜色极为简单,除了一条红烧一条清蒸鱼之外,其余都是素菜,还赶不上柏十七押运漕粮进京给船上漕丁的伙食。
柏十七挟一筷子鱼尝尝,总算高邮卫做饭的厨子手艺还不错,尚能入口,不算是辱没了这条活鱼。
赵无咎道:“你家罗大人呢?怎不见他来陪客?”
老仆嗫嚅:“我家大人……在外面。”
罗大爵派人送了一桌简陋的饭菜给周王,一方面他是真穷,另一方面又怕被周王嫌弃,以为他有怠慢的嫌疑,铁塔一般的汉子蹲在外面台阶上发愁。
柏十七出来瞧见罗大爵顿时乐了:“罗大人这是为着何事发愁?”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罗大爵穷的只差当官服了,连招待上司的伙食费都拿不出来,这在遍地富庶的两淮官员中简直是朵奇葩。
罗大爵臊眉耷眼,吞吞吐吐:“殿下……可是怪罪了?”
周王可是今上嫡亲的皇子,何等尊贵,今日端上桌的在他眼中大约跟猪狗食也差不多了。
他当柏十七是周王派出来问罪的。
柏十七与他肩并肩蹲在一处:“殿下仁厚,又怎会怪罪罗大人招待不周呢。”不过有件事情让她很奇怪:“高邮本地富庶,又离盐城不算远,按理说罗大人不应该穷成这副模样的,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落魄潦倒的样子?”
她在运河上也与盐漕官员们打交道,哪个不是吃的满脑肥肠,头一次遇见这么穷的官儿,着实惊奇。
罗大爵老老实实说:“军饷……每回都不够数,上面又不肯按额定的数发下来,卫所的兄弟们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操练了。”
“啧啧,就你们的战力,碰上小股水匪,也不知道是水匪先跑还是你们卫所的兄弟先跑。”论装备,这帮吃公家饭的竟然还比不上野路子发横材的水匪们用的弓箭刀具精良。
罗大爵愁眉苦脸:“我向都司衙门请求过了,希望能调拨足够的粮食与武器,总是石沉大海,不见有下文。”
柏十七拍拍他的肩,小声出主意:“罗大人就没想过……捞偏门?”
罗大爵一双牛眼瞪的老大:“摸金?”铁塔般的汉子打了个哆嗦:“会遭报应的!”
柏十七被他逗的直乐:“罗大人真有意思。”她小声出言指点:“到处都是私盐,反正你不贩也会有别人贩,罗大人派手底下一队信得过的兄弟多辛苦几趟,也不愁短了衣食。”
罗大爵骇然:“你……你是何意?我从来都不做违法之事,私卖私盐可是重罪,我岂能拖手底下兄弟下水?苦点累点大家熬一熬就过去了,怎可因此琢磨旁门左道?”
此人方正迂腐,是个抱着教条沉河的主儿,在两淮盐道沉疴难返之际,居然还能遇上这样的人,殊为难得。
赵无咎听说此事,经过数日观察,发现果如他自己及卫所的老仆所说,罗大爵竟是个清官,平日的爱好便是钓鱼,每日的菜色是各种鲜鱼换着花样烧,也因此卫所为罗大爵做饭的厨子烧鱼的水平稳中有升——练的多了,再烂的厨艺也会有所提升。
俞昂便如寻到了同类,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以老仆的身份围着罗大爵转了好几圈,直转的罗大爵心中暗自揣测这老仆的来意,反省自己可有招待不周之处……发现不周之处太多,竟找不出一条周到之处,顿时骇然。
直待时机成熟,赵无咎亮出了密旨及兵符,罗大爵痛痛快快将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赵无咎,还利索站在了队末,自觉充任一名小卒。
长久以来,高邮卫的整个责任全都压在他肩上,硬生生把个熊似的汉子都快压成狗熊了,明明身长八尺,却垮肩塌腰,十分不像样子。
罗大爵欢快的迎来了他卸下肩头重担充任小卒的新生活,将一个烂摊子抛给了赵无咎。
赵无咎派舒长风往都司衙门走了一趟,很快便押送了好几船兵械及军饷冬衣之类的物资,按名册发放。
罗大爵私底下问舒长风:“都司衙门的人可有为难你?”
“自然不曾。”舒长风心道,他背后的招牌过硬,寻常官员哪敢得罪嫡亲的皇子?
罗大爵咂摸出了点味道,心里很是难受,只能躲到一边去消化。
兵械军饷及冬衣全部发放完毕,赵无咎终于开始了提高战力的训练,久已不曾早起的赵子恒被柏十七从被窝里揪出来,扔在冰冷的户外,几乎冻僵,跳着脚想回房去烤火:“十七,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就不能让我好生多睡几日?”心里暗暗补充:凶蛮成这样,谁家儿郎敢要哦?
柏十七绑腿打的结实,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净利索,站在原地热身,还催促赵子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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