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赶夜路的结果就是无论多累多后悔,都只能继续前行,沈休明很累,但是并不后悔,因此频频催马前行。
空中繁星闪耀,地上寒霜铺陈,野外出奇地明亮,可是仔细望去,又什么都看不清楚,沈休明盯着前方的身影看了好一会,才确定那真是两个人。
一老一少,老者看背影四十岁左右,少年十五六岁,擦身而过时,沈休明扫了一眼,干瘦的老者脸上皱纹丛生,至少有六十岁了,少年眉清目秀,皮肤白净,像是富人家的公子,肩上斜挎一个包袱,跟在老者身后,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目不斜视。
沈休明急于赶路,已经超过两人数十步,又停下了,他是个心地善良的普通人,带着两匹马,却对行路的老人视而不见,心中有点过意不去。
在寒冷的初秋贪行夜路,大概都跟自己一样急着见家人,沈休明顿生同情。
“二位也是前往皇京吗?为何错过宿头?”沈休明跳下气地问道。
出乎他的意料,好心没有立刻到回应,老者似乎不太想理人,少年抬起头,目光像野兽似的一闪,直到走至五步之内时,老者的脸上才露出一丝微笑,“阁下的两匹马不错。”
沈休明看了看自己的坐骑,这是他从踏浪城得来的,比普通凡马稍大一些,马身上本来还加持了一些法术与符箓,几天前就消耗光了。
“两位若不嫌弃,我可以借给你们一匹……如果你们真是要去皇京的话。”沈休明开始后悔自己多事了,因为这两人全然没有夜行同路者的热情。
老者止步。“能有马匹代步,的确更省力一些,此马价值几何?”
“不用钱,是借给你们的。”沈休明越发觉得这两人古怪。
老者点点头,踩镫上马。动作比二十岁的青年还要灵活,沈休明又愣了一下,也翻身上马,与老者并驾齐驱,开始速度较慢,待发现地上的少年完全跟得上之后。稍稍加快。
“在下沈休明,请问老丈怎么称呼?此去皇京是返乡还是探亲?”沈休明随口问道,不想显得太冷淡。
老者却不像普通人那样按套路回答,而是另提问题:“阁下是从舍身国来的吗?”
“我从南方回京……你怎么会觉得我是从舍身国来的?圣符皇朝跟舍身国正在打仗,那边早就没有人类了。”
“呵呵。是我猜错了,我对马匹略有所知,阁下的两匹坐骑都是正宗妖马,吃肉不吃草,喝酒不喝水,在圣符皇朝可不多见。”
沈休明恍然大悟,笑道:“老丈好眼力,这正是妖马。听说从前是舍身国王族坐骑,妖军在踏浪城惨败,一位朋友将他们送给了我。”
“踏浪城惨败。这么说阁下当时就在踏浪城里喽?”
沈休明长叹一声,“说实话,我是被妖术师抓去的,差点死在那里,侥幸逃生,这不急着回家嘛。两个多月没有消息,家里人肯定急死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能回家就好。”
“家。”沈休明再次长叹,“其实我是两年前才搬到皇京的。我的家在断流城,如今那里已经是妖魔的地盘。”
“断流城。”老者的眼睛一亮,“谁能想到当年巨妖王久攻不克的城池,却在两年前被舍身国一举攻占。”
沈休明触动心事,他在断流城被攻占之前搬家,当时也是秋季,他坐在车上频频回望,心如刀割,直至今日仍觉心痛,断流城是能与野林镇相提并论的第二个家,比庞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更重。
“没有人就没有城,挡住巨妖王的不是断流城,而是当年的守城人,可惜人已不在。”沈休明喃喃道。
老者轻声笑了一下,“守城人,早知今日,他们也会后悔当年的愚行吧?”
“愚行?这话从何说起?”沈休明瞪大眼睛,不解,还有些恼怒。
“舍生忘死保下的城池,几年之后仍然落入敌手,试问当年的牺牲有什么意义呢?”
沈休明的眼睛越瞪越大,他不擅争辩,心里憋着火嘴里却说不出来,默默地走了一段路,他才开口:“我知道自己早晚会死,还是得好好活着,我知道钱财早晚会流入别的人的口袋,还是得努力赚钱养家,何况当年的守城人无法预知后来的事情。你说那是愚行,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受到激励?有多少人还在传唱《将军行》?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巨妖王攻入西介国的时候,大家都被吓坏了,只顾逃命,连国王都跑了,好像天就要塌了。可是这一回舍身国攻来,妖兵更多、声势更大,人类屡战屡败,可即使丢掉了断流城,也没有从前那么慌乱,为什么?因为有一群人已经证明,妖兵并非不可战胜,没有道统相助,也能打败强敌,这群人就是当年的断流城守城者。”
沈休明有点激动,说完之后嘴唇都在发抖。
老者微笑着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如果传言没错的话,断流城之战最后决定胜负的还是一名女道士,她牺牲自己,发出强光消灭了妖火之山。没有她,只凭凡人和一群低等道士的力量,永远也不可能挡住妖族大军。”
沈休明很惊讶,断流城之战天下皆知,道听途说居多,很少有人了解当时的详细情况。
“女道士名叫秦凌霜。”沈休明庄重地说,“她创造了奇迹,今后还会有人创造奇迹,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你确信?”老者露出颇感兴趣的微笑,说是嘲讽也不为过。
“我确信。”沈休明昂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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