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狰狞着一张脸,一把揪住小孩的耳朵,大骂道:“学什么不好去学盗窃之事,我教你的东西都喂狗了?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然后又换了一副卑微的姿态对唐飞羽祈求道:“郎君,家里小崽子不懂事,平日里穷得吃不饱饭才糊涂到去偷您家东西。他盗了多少,我给您加倍赔偿,还望君宽宏大量,不要带他去见官。”
唐飞羽皱起眉,男人一番话红脸白脸都唱齐活了,堵得他一时间无话可说:“我来不是想拿他见官。一来你家也拿不出那么多罚金,二来这孩子还小,你若不好好教导他,日后怕是不得行。”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是非观都很模糊,他家又是这么个情况,唐飞羽为他们感到一丝忧虑:“你是哪户人家的佃农?平日里可有什么营生?”
“我们……已经不是佃户了,”男人丧气道,“我去年去打猎时跌进沟里断了腿,便只能给人雕些斗拱门簪维持生计。”
正说着,从堂厨里钻出来一十五六岁的少女,虽然穿得简朴,面容却白皙清丽。她看见唐飞羽吃了一惊:“这是哪家大郎?”
“姝儿,你将阿颜带去里间面壁,他在外头偷包子了。”男人对少女说。
少女想起前阵子胞弟带回来的碎面团,一下子明白起来,讷讷地应下来。
她拽起阿颜的胳膊,拖着小孩进了内室。
男人从怀里拿出一小串钱塞进唐飞羽手里:“大郎,我看出你是个心善的。我家也拿不出许多钱来赔偿,这些你先拿着,看看还有没有亏欠的,我日后补上。”
唐飞羽反手将钱放在男人掌心里,刚要说什么,就听屋门处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有钱给别人做赔偿,没钱还我家的租子?班卯,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家小崽子拿去官府?”
屋内两人往外一看,便见一穿着丝质外袍的中年男人抄着手,神色鄙夷地看着他们。
班卯脸色倏忽一变,竟是有些愤懑:“当初和你说好了是租金是十分一,后面你突然加三成租,我怎么可能给得出来?”
更别说他后来又断了腿,连粮食都是雇人帮忙收的。自己家三口子人,根本就不够吃。
“哼,你既然租了我的地,又怎么能怪我加租?我买地不要本钱的吗?”那中年人脸色阴鹜。
唐飞羽看不下去了,插话道:“临霜王定过律法,收佃租不可超过两成半,你怕是压根没记在心上。”
中年人耷拉着嘴角冷笑:“两成半他也拿不出来。我就明说了吧,你要是肯将你闺女嫁给我家主人,这租子我不仅不收,还能倒贴你五两金,让你拿着给你家那小子找媳妇儿。两全其美。”
班卯鼻翼翕动,两眼瞪得如铜铃一般,若是手里有把刀,怕是就要暴起砍了这中年人:“呸!你给我滚!”
中年人碍着唐飞羽,也没想和班卯犟上,左右他得了个可以拿捏的把柄,心情甚美地离开了。
班卯颓然地坐了下来:“让大郎见笑了。”
唐飞羽皱起眉问他:“这人是哪家人的奴仆么?既是奴籍怎么可买地收租?”还穿着丝帛外衣,完全不像奴婢应有的模样。
“他是闵大夫家的管事,从主家得了不少赏钱,便拿出来置办田产。前些年胡人常常来犯,许多人活不下去将地卖了,律法也没说不许奴婢买地,里正便睁只眼闭只眼了。”
这年头奴婢比起古时候地位高了不少,主家不得随意打杀糟践,而且依仗着主家的势力奴婢在外头也能横行一方。
所以造成了一种畸形现象,奴婢过得比农民好许多,许多人干脆舍了身份当大官的奴婢,不事农桑便能坐享其成。只要会讨好主上便成了。
唐飞羽眼珠一转,对班卯道:“阿颜盗窃这事儿我们私了,他若是拿把柄威胁你大可不听。我这有几份做吃食的活计,你愿不愿做?”
马上就开始春耕了,食肆和施粥棚雇的几个人都得回村里忙农活,腾出来的位置正好让这家人来替补。
班卯的眼神忽的一亮,欣喜之情难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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