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过去好几年,胡洛北也从来没有对他的妻子莫子茜说过那一晚——他赶去墨尔本的那一晚。
那时候太阳还没有下去,夕阳铺在草地上,三三两两的人走过去,他戴了鸭舌帽,坐在道边的长椅上,然后他看到了他的妻子。
他看到他的妻子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商墨渊,他看起来意气风发,得意非凡。他们之间有个小孩儿,一只手牵着莫子茜,一只手牵着商墨渊,就好像是一家三口,亲亲热热,其乐融融。
他当然认得那个孩子,三三,他长大了一点点,能跑了——最初他把他带回家的时候,还在襁褓中。
“三三、三三……跑慢点,妈咪跟不上了!”他最熟悉的声音。
然后是孩子银铃一般的笑声:“爹地、妈咪,你们来追我嘛、追我嘛!”
“我来了!”商墨渊弓着腰追了上去。
莫子茜拿着手机一路给他们录视频,她的笑容美好,就好像这晚的晚霞一样恬静。
那时候天气还不算冷,但是胡洛北觉得自己被冻住了,冰冻住了他的关节,他的血管,能听见咔擦咔擦的声音,有什么落在地上,碎裂一地的声音:这一切太美好,越美好,他越觉得冷。
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推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关于那晚三三的被绑架,从头至尾都是他们的圈套:他们相爱了,他们有了孩子,他们被他亲手拆散了,一次私奔不行,又来了一次私奔。
他们竟然用了三三作钓饵,把他引开,引他去见郑司音,送他上西天。
胡洛北伸手抚在心口那个位置,疼,是真的疼,被自己深爱的人送去死的感觉,疼得他近乎痉挛:她就这么盼着他死?她恨他到了这个地步吗?她真的……已经恨他到了这个地步吗?
那个晚上,他一个人坐在河岸上,夜很凉,风使劲地吹,吹得满地都是叶子,有人窸窸窣窣走近,又窸窸窣窣离开,月光黯淡,漫天都是星子,想起他从前和莫子茜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曾依偎在他怀里认星座。
那是很久以前了……
太久了,久到如果连他都不记得,也许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人记得了。莫子茜……他心口上的那个人,终于在被他伤到绝望之后,投入了另外一个人的怀抱。他觉得自己的心被撕裂成一片一片。
如果是之前,也许他会暴怒,会想尽办法拆散他们,想尽办法把莫子茜禁锢在他的世界里,想尽办法……但是这个法子他已经试过了,换来这样一个悲凉而可笑的结果。也许他该成全她,他想。
成全她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开始新的人生。
忘掉他……一想到莫子茜可能把他忘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来没有爱过他一样,想到莫子茜以后漫长的人生,都再与他没有关系,这个念头绞得胡洛北痛彻心扉。
他搭乘最早的飞机回到了榕城。
“你傻了吧?”傅晋州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外星人,“就算你要当情圣,你也得先问问她!”
“问什么?”
“问她爱的是谁。”
“她还能爱着谁,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我看到了,他们很好,很亲热。”
“然后呢?”
“然后?”
“这样吧,洛北,我和你打个赌,只要你放出风声去,说你死了,我保证,就是天塌了地震了飞机不飞了,那个女人爬也会爬回来找你。”
“不可能!”
他应了这个赌,他宣告了自己的死亡,铺天盖地的,媒体,亲友,所有人都在哀悼他,他带着伪装静静看着这一切,然后看到了她的归来,看到她面白如死,一步一步走进来,她说:“我是他的妻子。”
她说:“三三,这是你爸爸。”
她说:“我要去陪洛北。”
这样刚烈,胡洛北在瞬间像是回到了从前,回到他们最好的时候,回到他刚刚认识莫子茜的时候,那个喜欢穿一身红色,热烈得像个小太阳的女孩子,他的妻子,他的爱人,他的灵魂之火,他的生命之光。
晋州说对了,就算他要做情圣,也该先问一问,她是不是还碍着他。
她说:“我该早点告诉他,我该早点告诉他我爱他,从来没有变过,也从来没有动摇过,无论是生死,贫富,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无论有过多少误会,有多少不好怀疑的人横亘在他们中间,发生过多少痛苦,那是不能磨灭,她爱他。
他也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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