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珣正了正身形,眉目里的轻松一扫而空,常年如一日的温和眼眸里,取而代之的是严谨,带着点试探,“我最近听到点风声,得知有人在调查先帝。”
云浅凉目光微闪,敛眉沉思片刻,身上温顺的气息眨眼间淡去,为难地抿紧唇瓣,须臾过后平静开口,“二舅想让我劝劝相爷吗?”
“果然。”闻言,陆珣轻叹蹙眉,说不准是松了口气还是悬起了心,他捏了捏因刚才过多回忆而疲惫的眉心,目光越过桌面望向书房外,因季节之故,绿意匆匆已然便成萧条枯叶,院子里的树木落了诸多枯黄的叶子,随风而动,如同昭示着变故般的悲凉。
云浅凉抬眸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陆珣,倔强地站在旁边,眸色未变,像个做错事但不肯认错的孩子,等待家长的责骂。
良久,陆珣好似想通了其中利害,琢磨着开了口,“安安,先皇已逝多年,不浮出水面的均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这时候再去搅动那潭平静的水,些许波澜都会惹来众多目光,大浪淘沙,后果如何,你可知晓?”
云浅凉眉目肃然,在审视中颔首点头,语气隐有郑重之意,“我知晓,此事非同小可,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如何我会承受。”
闻言,陆珣假装嗔怒,严厉道:“此事之大岂是你说承受就能承受的,当年陆家的情况,你娘的处境你忘记了?”
“我没忘。”云浅凉轻轻回答,眉心微低,略带愁容,眼眸中的光却不曾被扑灭,灼灼燃烧着,她迎着那道带厉色的眸子,轻启朱唇,“当年的遭遇我没忘,导致的结果我记忆深刻,我能够承受的最坏的结果。二舅,我没有我娘那么善良,做不来那种委曲求全,我只知道谁若动我在意的人分毫,我必千百倍还回去!”
陆珣抬眸看着面前倔强不肯低头的女子,眸光里闪烁着锋利的光芒,坚毅不屈,那种眼神他只在战场上看过,那些提枪护国,在战场上拼杀的将士,他们眼神里的光像是不朽的太阳,不屈不挠,他已许久不曾见到这样的眼神,让陆珣平静的心跳动得厉害,那种激昂,是能鼓舞人心的。
陆珣垂眸摇头,幽幽发出叹息,怒气与严厉如突然而起般,再突然褪去,好似从未出现过。
“你和你娘真的一点都不像。”闻言,云浅凉眼皮掀起,又飞快敛起,指尖不安地摩挲两下,眼神里的光暗淡些许。见状,陆珣不由失笑,紧接着道出未尽之言,语气是尽是轻松,“以前我们兄弟几个总说你娘性子不像陆家人,但到底是女儿家,太像了可能嫁不出去,但安安你不同,就这么看来,你身上没有一点云家人的影子,天生就是我们陆家人。”
云浅凉目光中有惊讶闪过,“二舅,对这件事怎么看?”
“顾家当年的事闹得满城风雨,顾大人那点事有人称其fēng_liú,有人道其情深,名利场上见多了他那般决绝倒是头一遭,往小了说是官家子弟的爱恨情仇,往大了说,这是先皇和当今圣上fēng_liú韵事里浓重的一笔,许荃一生与其说传奇,不若说是皇权下悲哀的牺牲品,在我们外人看来,皇宫里这种事屡见不鲜,仅仅就是如此了。”陆珣望着刚书写好的那些嫁妆清单,似乎透过那些物件看到了另一场盛况,手指无意地捻了捻指腹,“但你夫妻二人,乃当今世上挨那些事最近的人,不可与外人一视同仁。”
云浅凉静静聆听,那些不曾从顾亦丞嘴里得知的难言之事,陆珣尽其所能的告知于她。
“许荃在这些事里看似无辜,其实还牵扯着其他事,当年只是隐约有过其他说法,与她的身世有关,有头无尾,陆家和顾家关系算不得亲近,倒是没想着要去探究,这事就不了了之啦,反正事后依旧是宫里流传出来的那套说法。许荃过世那年你还未出生,你可能不知道许荃过世,先皇一病不起,没拖多久就过世了,在先皇病中,太子监国时发生了一件事,祖坟遭窃,事后顾家的人对外称是小偷想盗取死人遗物,只损失了钱财,但不久有人察觉皇陵被动过,这件事是懿德皇太后亲自压下,前后脚的事,大家自然联想到了一处,这事在当时闹得有些凶,还将负责看管皇陵的一批人杀了。”
云浅凉心脏砰砰跳,微蹙柳眉,“是先皇派人做的,还是当时是太子的当今圣上瞒天过海?”
“没人知道,且拿不出实证来,皇家子弟无论早早建陵墓,登帝之人即位后当时的陵墓会扩建加修,后来扩建天徽帝的陵墓未传出其他消息,不知是隐藏得好,还是人在先帝陵墓,总之直到事情被人遗忘,这事始终没个确凿的定论。”
话落,云浅凉心脏跳动恢复匀速,无法从其中推测出到底是何人所为,且无人去皇陵一探究竟,真要追查起来,恐怕只有当即齐太后知晓得最多。
“我一直有个问题不便问相爷,当初事情那般复杂,而顾钧霆待这个儿子毫无情感,态度决绝的有些异常,相爷是否真是顾钧霆的孩子?”云浅凉问出这句话心里是紧张的,这无疑是在怀疑许荃的不忠,但倾心于许荃的男子乃霸道的天子,强人所难反而正常。
陆珣深思片刻摇摇头,道:“这种事没有实证无法断言,就如朝中暗地里传言那般,只是看天徽帝赐了尚方宝剑给顾相的揣测,谁都不敢在人前宣于口,我也无法确认。”
书房内的气氛因谈的事情而过于沉重,云浅凉冷不丁戳了公公的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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