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前几个小时的冷静,只是单纯的症状延迟,而她,从来没有被治愈。
孔映慢慢在台阶坐下,从包中摸索出药瓶,用力咽下一片药。
长途飞行打乱了她的生物钟,可只不过是一天没吃药而已,她就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那些堆积成山的药瓶,永无休止的治疗,幽暗窒息的病房,这一刻都在她脑中故态复萌。
不知坐了多久,身后传来那个低音提琴般的嗓音。
“不回去吗?”
孔映回头,那个叫姜廷东的男人似乎刚出交警大队的门,打算要离开的样子。
她收起药瓶,冷静地站起:“回不去啊,车被拖了。”
即便是第二次打照面了,但孔映还是觉得这个男人的外形,无可挑剔。
身材明显是被严格地管理着,已经到了多一分少一分都不敌如今的完美。一双笔直的长腿流畅而下,夜色中,简直无与伦比。
最重要的是,他有着一双鲸鱼形状的眼睛,眼头很圆,眼尾细长带着弧度,毫无温度的珠圆瞳仁,底下沉着黑灰色的汪洋大海,说是双摄魂眼也不过如此。
笑起来的话,应该会更好看的。
只可惜,他不笑。
姜廷东注意到孔映直勾勾的眼神,心中生出了些不悦。
直白的女人他没少见,但像孔映这样露骨的,还是头一个。
于是他不再多说,直接转身离开。
孔映原本指望着姜廷东能绅士一下,提出送自己一程,结果没想到这家伙的心比脸更冷,居然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姜廷东走出去几步,看了看表,这个时间,怕是不太可能有出租车路过。
所以,这个女人到底打算怎么回去?
不过,也不关他的事。
正当他打算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后背突然被拍了一下,力道还不小。
“先生,你这样可不太好吧?”
姜廷东转身,看到白眼快翻出天际的孔映,保持着雕塑般的表情:“有什么事吗?”
“好歹我也是第一个下车去救你朋友的,我的车子被拖了,又没有办法回去,你难道连问都不问一句吗?也太不绅士了吧?”
姜廷东没想到她除了眼神之外,言语也如此直接,顿了一下,没说话。
居然不接话?孔映简直不敢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种人,一副好皮囊,居然配了颗榆木脑袋。
姜廷东彻底无视了暴怒的孔映,走下台阶,一个人向停车场走去。
孔映一瞬间觉得胸腔都快要被他气炸了,却又毫无办法,只得在原地踢石子泄愤。
末了,她又有些后悔,毕竟他的朋友刚去世,自己刚才表现得好像有点太咄咄逼人了。
孔映叹了口气,重新将包背好,准备去路上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出租车经过。
她刚走下台阶,一辆深灰色宾利欧陆停在了她面前。
姜廷东从驾驶位下来,右肘抵在车顶,惜字如金:“去哪儿?”
孔映没想到他会回来。
“去哪儿?”姜廷东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去山茶岗纪念墓园。”
姜廷东扬了扬下巴:“上车吧。”
清晨六点,欧陆在高速上飞驰。
孔映很喜欢姜廷东车里的味道,那是一种清新的柑橘香,又混合着神秘的木质香,对平复紧绷的神经很有效。
欧陆在路上平稳地前进着,沿途的路灯一盏盏晃过孔映的脸,有一丝迷离不清的意味。
车里放着一首泰国民谣,是一个叫calorieh的组合唱的。孔映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组合的音乐,还是萨婆婆放给她听的。
萨婆婆是泰国人,是孔映外公的续弦,虽和孔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格外疼爱她。孔映的外公去世后,她搬回泰国居住,从此再未回来过。
姜廷东安静地开着车,只字不提刚才的车祸。孔映则一副很放松的姿态,将身体深深陷在座位里。
姜廷东的侧脸很好看,像是被精雕细琢过,又拥有自然的流畅。微微挽起的袖子下露出结实的手臂,恰到好处的喉结更加散发荷尔蒙。孔映自认也算阅人无数,但姜廷东在她眼里,有着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无法言喻的性感。
孔映问:“去世的那个人,是你朋友?”
“是。”
“节哀。”
姜廷东没有回答。
节哀吗?
他还没来得及难过。
他总觉得林泰还没走。
不过是在深夜接到交警打来的电话,只是几分钟的电话而已,是不会就这样把一个人永远带走的。
“觉得他还在,是吧?”孔映直视前方说。
姜廷东被戳中心事,心情像平静的湖水被投进了一颗石子。
孔映明白。
当年外公刚刚去世的时候,萨婆婆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她总说他没有死,还留在身边呢,所以没什么可伤感的。
而萨婆婆真正崩溃是在孔映外公的告别仪式上,她上前去握他冰冷的手,就那样突然跪倒号啕大哭了起来。
孔映想,大概那时候,萨婆婆才意识到外公是真的不在了吧。
车子转上临海路,姜廷东突然偏头看了一下孔映:“我见过你。”
“嗯?”
“大概,一年前。”
姜廷东不确定两人是否曾这样面对面,但从一年前开始,他会看到她的影像,关于她的过去零星的碎片,就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播放。
姜廷东不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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