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帮着多吉抓羊的那些娃就是这几家牧民的孩子,小的三四岁,大的七八岁。这群孩子中最淘气的还是萝卜,小鬼一来就黏上了亦风。
大雨暂停时,我和亦风整理帐篷,萝卜给我们递东西。我们只有被褥没有床,小萝卜抱来一大堆牛粪,嘴里嘀嘀咕咕说着藏语,手把手教我把干牛粪垒起来,边缘高中间低,像个椭圆形的鸟巢,刚好躺下一个人。
头一回站在牛粪床前,我有点犹豫,在城市的时候,我绝不会想到有一天要躺在粪堆上睡觉。就算是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也不过是躺在灰堆里睡觉而已,我这一躺可就破她的纪录了。
“不敢睡吧?”仁增旺姆笑道,“你们城里人睡的都是……都是奶豆腐床垫、虫丝被子,这个太委屈你了。”我猜她想说的应该是乳胶床垫和蚕丝被吧。
“不委屈,我就是……先跟牛粪沟通一下……”我蹲在床前举棋不定。
“牛粪是不臭的,其实就是生物发酵草饼。”
亦风这么一说,我感觉好多了。管他呢,豁出去了,女人可以讲究,但没必要娇气。
刚到草原时,我总嫌牛粪脏,半年以后,牛粪跟我扯平了!在草原上住得越久越能体会到牛粪真是个宝贝,不仅可以烧火、取暖、糊墙,在生活细节中更是处处离不开。在草原,牛粪和粮食、水同等重要。草原的冬季长达八个月,游牧的人没有吃喝还可以杀羊充饥,可是没有牛粪烧火取暖,一天就冻僵了。
城市人不会对煤气灶顶礼膜拜,可是牛粪炉在草原人心目中地位神圣,火旺家旺,牛粪炉四季不灭,铁质的炉面必定要擦洗得光可鉴人,如果有煮沸的肉汤滴落,沾污了火炉,主人立刻会用油布擦拭干净,恭恭敬敬地放上一撮藏香。天寒地冻时,哪怕有人的靴子被雪水浸透,也绝不能把脚翘到炉子上烤火。
我垒好牛粪床,垫上干草,铺上被褥,往巢中一躺,比钢丝床舒服多了!干牛粪床隔离了地上的潮气,自身还会散发一点暖意,同时又储存了干燥燃料,真是个好方法!
只不过……爱上牛粪的不光是我,还有癞蛤蟆和蚊子,粪块中间的缝隙正好给他们提供了避难所。每当被蚊子空袭后,亦风总会挠着身上的红包嘟囔:“我又被野生动物咬伤了。”蚊子叮咬尚可忍耐,最讨厌的是癞蛤蟆喜欢钻到被窝里去,经常把人硌硬得跳起来。
亦风也学着我的样子垒巢床,我嫌他笨手笨脚,把他赶到外面帮妇女们的忙。
大家都在忙活的时候,亦风生怕自己成了闲人。
大帐篷外,亦风对挤牛奶的姑娘们提合理化建议:“外面下着雨,你们挤的一桶牛奶半桶都是水,为啥不把牛牵进帐篷去挤呢?”
姑娘们偷笑着互相咬咬耳朵,对亦风喊:“你行你上!”
亦风经常热心“指导工作”。上次多吉挤牛奶的时候,抱怨牦牛尾巴赶蚊子,老是扇到他脸上,亦风就指导他:“你为啥不拴一个砖头在牛尾巴上,把牛尾巴坠下去就好了。”
多吉采纳了这个好主意,牛尾巴果然垂顺了,多吉高高兴兴地埋头挤奶,没想到牦牛尾巴劲大,连尾巴带板儿砖一块儿挥起来,直接把那小子拍晕了。
亦风吓得吐舌头,还是多吉阿妈沉着镇定,她看了看儿子,从锅里夹了十几个羊肉包子给多吉留在一边:“让他睡会儿,醒了再吃。”
一觉醒来,多吉明白了“珍惜生命,远离亦风”,从那以后,多吉就教给姑娘们这句专门对付亦风的汉语—“你行你上!”
“我上就我上!”亦风牵着牛角上的绳子往帐篷里拽,牦牛懒得理他。姑娘们只是笑。
“牵不进去的,别费劲了。”多吉阿妈乐呵呵地打着酥油。
“为啥?”亦风很郁闷,“牛不能进帐篷吗?”
姑娘们笑得更欢了:“活着不能。牛知道。”
虽然大雨时停时歇,但是方圆几十公里的人家们难得住在一起,像聚会一样热闹。
那边,几个姑娘正在揉土和泥做着什么东西,娃娃们也抓着一把一把的泥搓成泥丸子打泥巴仗。
我饶有趣味地走过去看:“这是什么泥啊?用来干什么?”
“黏土啊,我们这个地方有很多黏土。你看到那山里有黄色泥巴的地方那都是黏土矿。我们挖来黏土做土炉子,晾干了用火一烧就硬了。”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守在那儿不走了。我记得狼山上就有不少这样的黄泥巴被旱獭从地下挖出来,狼山里应该有很多黏土矿吧。早知道这黏土可以用来做炉子,我们在狼山守狼窝的那段日子,就不用可怜巴巴地在小土坑里垒着石头烧水了。这技术得学习,我索性蹲下来看她们做炉子。
她们先把黏土和匀,在一块塑料布上拍平,做成了一个约6厘米厚、50厘米宽、60厘米长的泥板,在泥板中下部开一个巴掌大的门洞。门洞上方对应的泥板边缘处切一个5厘米深、10厘米宽的缺口,土炉子的一个面就做好了。照着这样做三个泥板,等晾得半干时,把三块泥板立起来,合成三角形,缺口向上。拍上黏土连接三块泥板,让它们竖立稳固。再单做一个长方形的泥槽接在其中一个泥板的上方。等它完全干了,一个野外的简易泥炉子就做好了。
从侧面看,泥炉子就像一个小小的烽火台。从上往下俯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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